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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 東西拿來了。」
祝星頷首:「交予薛大人吧。」
青椒對著祝星屈膝一禮算是領命,轉身裙角迤邐,向著薛縣令去。
薛縣令緊張地直接站起, 雙手接過木盒,口中道著:「多謝。」而後捧著木盒頗有些不知所措。
「便在此拿出來瞧瞧吧, 大人。」少女聲音輕飄飄的,不含著任何氣力, 語氣卻讓人不容置疑,是極自然的上位者對待下屬。
薛縣令不由自主地道:「是。」
在場所有人包括薛縣令自己都沒有為他這樣謙卑的態度而感到奇怪, 仿佛對待祝星就該是這樣恭敬。
他緊張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雙手微微顫抖將木盒放在身後的方几上, 手指一按,木盒打開。
他深吸口氣, 幾乎沒有低頭去看的勇氣。
裡面是將要改變他命運之物。
沒有人催促他,所有人這時候默契地不發聲,房間中不知何時升騰起一片凝重的氛圍。
祝星坐在最上方, 小臉因為大病初癒還沒什麼血色,愈顯得整個人若玉樹堆雪, 凌然不可攀。
薛縣令終於低下頭,驚異地微微挑眉。事實上他早在腦海中略過萬千念頭,想過裡面會是什麼, 但沒想到是幾張紙。
他心頭的激動感淡了許多,驚奇地拿起木盒中的紙張,緩緩展開。
文字和圖畫能有多大的力量?能成為他的敲門磚。
這是他打開紙張之前最後的想法。
眾人好奇地看著薛縣令輕鬆地將紙張展開後, 雷劈了似的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除了祝星和宗豫以外,其餘人等還並不具體知道紙上究竟是什麼。見了薛縣令呆若木雞的反應,他們一時間都好奇極了。
「薛縣令是怎麼了?」青椒用氣聲小聲發問,在寂靜的正堂中格外響亮。
祝星柔柔地笑看她一眼,她立刻紅了臉龐。
花椒也抿著嘴不出聲地笑,還沒忘搖搖頭回應她。
至於祝副管家,則端起茶杯來掩飾嘴角的笑紋,到底體面一些。
薛縣令仿佛成了石雕,就那麼一直捧著手上的紙站著。
他越站,眾人越好奇紙上是什麼。
「薛大人。」少女的聲音若泉水擊石,泠泠動人。
薛縣令如經一枕黃粱,大夢初醒,怔怔地抬頭看著主座上孱弱體虛的清麗少女,捏著紙上前兩步,咚地一聲跪下。
「姑娘,你可知這輕如鴻毛的一張紙價值有多大麼?便,便將它給了我。」薛縣令嗓音喑啞,不難聽出其中蘊藏著萬千情緒。
祝星莞爾:「大人既然有如此反應,說明我沒選錯人。」
「可……可這太貴重,薛某實在是怕辜負了姑娘一番好意。」薛縣令因為被紙上內容震懾,說起話來都有些結巴了。
「幾張紙而已,有什麼貴重的?」祝星滿臉天真,眉心硃砂爍爍。
「您知道的!」薛縣令越是知道紙張的貴重,越是對祝星如今這副不解其意的神情
祝星指了指他手上的紙,笑問:「現在它有什麼用嗎?幾張紙罷了,沒有任何貴重之處。」
薛縣令總覺得祝星意不在此,但在經歷了巨大的衝擊後他並不能深思祝星究竟何意,於是直接道:「可上面的內容,能讓一國糧儲劇增……」
祝星眉眼帶笑:「如今增了嗎?」
「其上未曾施行,自是未增。」薛縣令戛然而止,終於領悟祝星的意思。
花椒悄悄為二人重新換了熱茶,又寂然立在祝星身側。若不是她走動,甚至無人留意到房中還有這樣一個小姑娘。
祝星捧著新換的熱茶暖手,說起話來細聲細氣:「不施行,那就是幾張廢紙。只有推而廣之,才有你口中的貴重。至於如何施行,全要仰仗大人你了,所以我說它們是敲門磚,倒還配得上?」
何止配得上!簡直是綽綽有餘。
薛縣令張了張口,對著祝星連磕三個響頭:「祝姑娘,我先替天下百姓謝過您。」
祝星笑容淺淺:「我也替天下百姓謝過薛大人。」
薛縣令沉默了一霎,恭敬地開口:「祝姑娘,你如此相助,大恩大德薛從功沒齒難忘。日後有某力所能及之處,請姑娘儘管吩咐。」
他深知一點,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有覺悟坐上了祝星這條船,之後自己該怎麼做。此時將話說清,他倒是覺得心裡一松。
本就是借勢,現在得了這麼大的便宜,若自己還不主動表明誠意,未免太不識趣。
祝星笑得溫和可親,連搖頭都是極輕的:「大人無需為我做什麼,只要您日後不要忘記一開始對我說過的話。這兩樣物件,是我遊歷明河村後見村民艱難,試圖改善其處境之作,唯有大人方便推廣此物。送大人做敲門磚不過是附帶,大人不必太過嚴肅。」
一切為了百姓。他一開始險些發的誓。
一股難言之感蔓延入薛縣令的四肢百骸。他自然是聽懂了祝星所言,只是沒想到她當真如此無私,不要他任何回報,只要百姓安好。
他怎麼也沒想到祝星任何私慾不求,要的是天下窮苦百姓日子過得好些。
這是怎樣的無私與偉大!
薛縣令默默在心中堅定了報答祝星之事,雖不在口上暴露,可是下定了無比的決心。
眾人所想與薛縣令相差無幾。目前雖仍然不知那紙上為何物,但姑娘不要薛縣令報答,只讓他全新全意為了百姓他們卻是聽明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