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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疑惑解開。
宗豫鴉睫撲簌,還是沒忍住望向她,目光繾綣溫柔,穿過冪籬落在她身上,情意炙熱濃烈。
祝星微訝,雖有冪籬遮擋,她還是感受到了一剎那那樣飽滿的感情。
她想或許他是思及亡父才有如此大的情感波動,真是太可憐了。
再一垂眸抬眸,他眼中方才的感情全然不見,甚至讓人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多謝你。」他輕輕道,身影隨著他說出的每一個字變得愈發寥落。
祝星見美人脆弱,多了幾分憐惜,故意逗他說話:「謝我什麼?」
「謝你告訴我父親的期望,為我解了這殘頁之惑。」也謝你在我危難之際伸出援手,謝你一直陪伴左右。
祝星莞爾:「小事。」
「對你而言是舉手之勞,對我來說是解決許多年來疑問的潑天恩情。」宗豫順理成章,「你幫了我,為表謝意,二樓所有古籍皆贈予你,今日在香齋一切費用也由我承擔。」
祝星驚訝中帶著笑意:「古籍珍貴,君子不奪人所好,能一觀已經足夠。」
宗豫望著她,好半天挪開眼神才說:「一切隨你,日後你來香齋,隨意到二樓來,任何人都不許攔你。你若想借閱也可自由帶回去,日後再歸還就是。」有些彆扭,似乎是因為她不收他送的古籍。
「好。」祝星答應,哄孩子似的,心中古怪極了。
這該死的熟悉感。
她伸出手,夏日的紗袖下隱隱可見白生生的手臂。衣袖微落,便露出纖細的手腕又說:「物歸原主,豫公子。」
宗豫愣了下,雙手接過殘頁,抿了抿唇問:「還不知姑娘如何稱呼。」他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攥緊,可見他內心遠不如他面上這麼平靜。
「免貴姓祝。」
「祝姑娘。」他終於可以這麼叫她了。
宗豫還欲多言,身後的房間傳出一陣清脆的鈴聲。
他抱歉地對祝星道:「我還有事,要先離開,下次再聊。」鈴聲是他與零一的約定,一旦王府有事,零一便搖鈴帶他離去。
祝星頷首:「好。」這人身上有太多秘密。
宗豫又深深地看她好幾眼,才轉身打開身後的房門,消失在二樓。
他來得突然,離去得也匆匆。
神秘極了。
祝星眨了眨眼,心頭的熟悉感因為人的離開緩緩散去。她又面向黃花梨的長桌,信手撿起古書翻閱。
剛才的事似乎對她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不多時,老闆才從樓下上來問:「姑娘,您這書看得如何了?您看您喜歡哪些書,都可以給您包好帶回去的。」
冪籬之下,祝星笑笑:「古籍珍貴,能一觀已是很好的事,若讓您割愛,那就是我不懂事了。」
老闆滿頭大汗,心說主子叫他們搜集如此多古籍便是因為祝姑娘愛看書,現在祝姑娘不收,他們好為難啊。
看他苦著一張臉,祝星心中已有決斷。她試探著道:「我對其中幾本很有興趣,不知可否讓我帶回去借閱一番?」
老闆長出口氣:「哎,哪幾本?我這就給您包起來帶走。」
殷勤得過頭了。
「只是借閱。」祝星點了幾本名字讓她感興趣的書,又覺得他沒有聽到借閱二字,仿佛這些古書是什麼燙手山芋,急於將之送出。
明明二樓根本就不讓旁人上來,真是怪異的反差感。
老闆將祝星點的書挑出,將帕子重新打結,把古書包得更嚴實了些,然後抱起:「好的,借閱。」
祝星隨老闆回到一樓。
見老闆懷中抱著的古籍,一樓中的議論更熱烈了些。
「竟然能從二樓拿書,究竟是什麼人。」
「我上次要往二樓去,結果險些被這懶老闆一通暴打!」
「他寶貝他那些古書跟眼珠子似的,這能同意賣給別人?嚯!」
……
多是艷羨之語。
讀書人以書為食糧,見諸多好書都被祝星一人帶走,心中又奇又羨。
「陳兄,你說說這姑娘是什麼人,能得這懶老闆如此另眼相待。」青衫書生問一旁端正嚴肅的藍衫書生,「剛剛進來聽他們議論有人上了二樓我還不信,沒想到竟是真的。」
藍衫書生赫然便是剛才在二房中出現的陳端,他與青衫是同窗,今日相約來書肆淘書,臨行前路過二房才去探望一二。
沒想到祝清若受了傷,他此時心情極差。
陳端抬眼,就看到櫃檯前靜靜站著的祝星,身姿挺拔,落落大方,於是對友人道:「必然是京中哪門顯貴家的貴女,就算知道是誰又能如何?還是好好看書吧。」
青衫書生搖了搖頭:「陳兄,你就是太過死板。若是能得這姑娘的青眼,怕是書都不用讀了。」
陳端也搖頭:「怎能靠女人成事?還是自己追求得好。」
青衫書生一笑:「我不該與你說這個,你都有祝三姑娘了。」
陳端這才瞪他一眼:「我與三姑娘尚未成婚,你切不可說這些擾她清譽。」
青衫書生討好地笑:「是,我錯了,陳兄。」
眼見著老闆親自送這煙色羅裙的少女出門,青衫書生嘆息:「有權有勢可真好啊,懶老闆這樣的人也要殷勤地伺候著。」
香齋內不少人與他有同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