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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正直壯年,正是立足之時。
太子已至, 接下來只等皇上就是了。眾臣皆這般想著,已經有些疲了。
本來應酬就是一件很耗費心神的事,更不必說這樣大的場面行錯一步喪命都有可能, 人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及今日又出了霍驍和元魯之事, 險些打著他們,眾人都挺累的。
宴會還沒開始,他們就疲倦了。
「靖王到。」殿外太監又高聲唱道, 好不容易有些小聲攀談聲的殿內再度回復到針落可聞的場面。
靖王。
滿朝文武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複雜,就連衛太傅也難得控制不好神情,面上流露出一抹訝異。
無論是刻意還是無意, 許多官員幾乎要全然忘記京中還有靖王這號人物。
這個名號甚至對在場一些剛晉升入京的官員們來說很是陌生。
譬如祝嚴釧。他只在家中女兒們談論誰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時偶爾聽過一兩耳朵宗豫的名聲。自然,去年他的女兒們還在肯定周國最好看的一定便是這位傳聞中的靖王宗豫,今年她們則毫不猶豫地堅持最好看的一定是星姑娘。
百官們不自覺坐正了些,似乎也對這位只活在人們口中的王爺有點不知所措。
今日他們竟然真能得見靖王,瞬間每個人有種此次沒白來之感。
這麼一來,人人屏住呼吸,氣氛倒比太子入內時更加隆重。
太子微不可查地攥起拳頭,心中不甘在氛圍上輸給旁人,尤其那人是宗豫。
人緩緩入內,眾人回首望去。
只見少年身著玄色朝服,褒衣薄帶,烏髮成冠,高鼻深目,整個人向外散發出一種無與倫比的尊貴氣勢。
美中不足的是他太實在太過蒼白,就連他黑色闊袖下露出的指尖都是蒼白的,沒有任何血色可言,一看便是久不見天日,以及身體極差。
方才眾人只覺得太子模樣不錯,如今見了宗豫,卻不得不承認哪怕是天上的日月也不及他萬分之一,更不論凡人。
他一步步向內行著,盡力地表示出自己能獨立行走的模樣。但這一副風一吹就要倒下的羸弱模樣卻讓所有人都為他捏一把汗,生怕他走不到座位前便出什麼意外。
好在這位靖王殿下身側有京兆尹看護指引,倒是讓他平安無事地坐到矮几前去。
京官們看著他坐下那一刻齊聲長舒一口氣,仿佛自己跟著他走完了這麼長一段路般,都覺得殊為不易。
只不過從殿門口到矮几前這短短一段路讓少年走得十分艱辛,坐在原處喘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慘白的面上帶著病態的潮紅。
這位靖王殿下的身體,當真如此孱弱,實在是可憐。
眾人紛紛想著,一時間因為這位久不出現於人前的王爺心中怪異感更甚。
殿內一片死寂。
元魯都被帶著不由得壓低聲音,問身邊伺候的內侍:「這是誰啊?」
內侍陡然被可怕的胡國人抓住詢問,嚇得快要哭出來,顫聲答:「那位是靖王……」
「靖王?」元魯在貧瘠的大腦中努力搜索相關訊息,終於找到了相應的人物並對上號。那位父皇母后猝死,自己生大病與皇位無緣的可憐王爺。
元魯唇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看著的宗豫神情很是複雜。
他以為這背後必有隱情,胡國也是這麼認為的。他本次入京有一項任務便是想方設法與這位靖王碰面,觀察他是否真如傳聞中那樣身體虛弱,一直在府上養病。
若非如此,他們便拉攏這位靖王,讓他成為他們攻周的一樣重要武器。
畢竟若是國家內亂,霍平嶂便不會那樣鐵桶般駐紮在西北,他們便有機可乘。
元魯這幾日一直苦於不得入靖王府,王府外直接有重病把守,更加驗證了他的想法。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傳聞是真的。
靖王是真的身體不好,所以常年在府上養病。這樣一個病秧子能成什麼大事?
元魯壓根沒想過宗豫或許是裝出這副模樣的。
在他看來這樣羸弱是完完全全裝不出來的。哪裡有人能做到走幾步喘成這樣呢?一定是有什麼大病。
眾臣們心裡也不是滋味。先皇在世時如今的靖王還是太子,那時的靖王冰雪聰明,不可同今日而語。今天,倒成了這樣。
他們當時也曾對太子寄予厚望,太子那時候做得確實很好,小小年紀便又乃父之風。怎能想到他如今變成走路都累的樣子,哪裡還有當年一星半點的靈氣。
他們中或許有人懷疑靖王病情,也有先皇的追隨者一直隱而不發,只等著哪日同靖王聯絡上。
這麼一看,當真是沒什麼聯絡的必要了。
太子斜瞥宗豫一眼,心裡那股子氣頓時下去了。
這人都已經這樣了,他再與之爭倒是自己欺負人,不過是個敗者,他為自己剛才產生的半刻攀比心而羞愧。
宗豫的位置在霍驍與衛湛二人的正前方,與太子一排,兩個人更方便觀察宗豫的模樣。
霍驍傾身,對衛湛道:「靖王便也一直如此麼?」
衛湛搖搖頭,同樣小聲道:「我並不知,只不過他這些年裡一直在王府養傷,一直未曾在人前露面。外面都傳他身患重病,眼下一看是真得不能再真。」
霍驍心中說不出的滋味兒,只說了句:「好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