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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親王目露不忍,在路上就交待過她一些事情,叮囑她進去後不許多問不許多看。那人問什麼就答什麼,憑本心即可。
她茫然點著頭,眼眶因為害怕發紅。
進了那扇大門,前面有太監引路。她低著頭跟在太監的後面,腳下所經之處乾淨無塵。一路行去,途中未遇一人。
到一處宮殿門口,太監示意她獨自進去。
她深吸一口氣,瑟瑟然如風中的小樹一般怯怯。
宮殿內,是明珠與燭火暈生出的通明光亮。清靜的氣氛中,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壓力。那是天下最至高無上的尊貴,足以睥睨萬物的地位。
她像誤闖進來的小鹿,不敢四顧。她跪在光可鑑人的地上,始終低著頭不曾多看一眼。
正前方的高位上有人,她能感覺到。那人在看她,在打量她,她能感知那種說不出來的複雜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上位之人開了口。
「你叫蘇宓?」這聲音威嚴無比。
「是。」
「抬起頭來。」
她依言照做,垂眸抬頭。
餘光之中,只見一雙繡龍的金靴。
一陣沉默,那人凌厲的眼神有所收斂,殿中的氣息變得緩和許多。
「可有讀過什麼書?」
「未曾,識得一些字,是嬤嬤教的。」
又一陣沉默,那人還在看她。她始終垂著眸,睫毛微微顫抖著。這副樣子懵懂而無措,明明害怕又生生忍著。
那人凌厲的目光一直盯著她,極有威壓。
殿內通明的燈火照在每一個角落,她的視線最遠處是那金龍騰飛的殿柱。一刻鐘過去,她睫毛抖得更加厲害。兩刻鐘過去,她身形隱隱開始發抖。
終於在她身體明顯晃了一下之後,那人又開口了。
「你手裡揣的是什麼?」
她抖著手取出袖子裡的東西,恭敬地將其高舉頭頂,正是那冊話本子。有太監過來取走,不多時呈到那人面前。
「春風一夢?」那人念道:「似乎在哪裡聽過。」
這時太監低語幾句,那人恍然大悟。
「你愛看這些雜書?」那人問。
「並非是愛看,這書本是小女夢中所得。說與郡主聽後,郡主將其修改成話本子。」
「你夢中所得?」那人似乎有些驚訝。「果真是一個孩子,怪不得會做這樣的夢。不知在夢中你是獵人還是兔子?」
「兔子。」
她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怎麼可能會是獵人。
那人微眯著眼,「你是兔子?這麼說來,你願意原諒曾經差點獵殺自己的人,甚至和他在一起。」
「夢裡是的。」
她不會。
她不會原諒那些傷害她的人,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那些不為人知的絕望掙扎,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
而且這並不是她的夢,她的夢裡她是人,不是老虎也不是兔子。
話本子被送過來,重新回到她手上。她始終沒有看一眼那高高在上的男人,也沒有亂瞟一眼四周。
不知過了多久,那人終於擺手。
太監過來引她出去,她眼尾的餘光這才快速掠過那上位後面的地方,那裡是一道障屏。障屏後面似乎還有一道視線在注視著她,溫暖沒有惡意。
會是誰呢?
第27章 送你一朵花
原路出去, 蘇宓低頭跟在太監的身後。
她以為出宮應與入宮時一樣,路上不會遇見任何人。直到她眼角餘光瞄到熟悉的身影,聽到熟悉的聲音。
「小美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李昭的聲音。
和李昭一起的, 是李長晴。
那太監臉上閃過驚訝,明顯沒想到這條路上還能有人。
李長晴眼神如刀, 冷冷地看向蘇宓。蘇宓看似比他們還要震驚,慌忙行禮。不想李昭沖了過來,白胖的臉上又喜又疑。
「你和誰一起進宮的?」
蘇宓搖頭,一臉茫然, 「我一個人。」
「咦?」李昭越發疑惑,「你一個人進來的?誰召見你?」
她又搖頭。
李長晴冰冷的目光變得陰沉,她比李昭自是多了幾分心眼,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放眼望去, 這條路上半個宮女的身影都沒有。
是誰告訴李昭父皇新封了一個貴人, 說那貴人長得像她母后。分明是給他們設下的局,讓父皇對他們起了疑心, 從而冷落端母妃。
她隱晦地看了李昭一眼,李昭渾然不知, 還在盯著蘇宓看。
頓時,她心頭火起。被人算計已是惱怒,入了圈套更是急怒攻心。這個皇弟還一臉色迷的樣子, 越發讓她怒不可遏。
「大皇子問你話, 你啞巴了?」
李昭嚇了一跳。
蘇宓慘白著一張小臉,身體瑟瑟發抖。「臣女…臣女真不知道。」
真是太蠢了!
李長晴暗恨,這麼一個蠢東西竟然害得自己被禁足。這麼多年了,她還沒有失過手。誰知這膽小懦弱的蠢貨竟然敢反抗, 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不知道,這麼說來你是擅闖進來的?」
這是要扣罪名。
蘇宓嚇得身體縮成一團,「臣女不是,是王妃送臣女過來的。」
李長晴瞭然,心中更是大恨。這個蠢貨為什麼還能活在世上?難道父皇已經忘記母后是怎麼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