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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下最關心的自然是蘇宓的親事,蘇宓也沒有瞞著,將今日相看的情形一五一十說得清清楚楚。
聽得她無比痛心失望,眼中的希冀慢慢黯淡下去。她家姑娘到底是李家血脈,相看之人竟然一貧寒一商賈。如此低的身份,怎能配得上她家姑娘。
「…孤兒寡母、商賈之家,他們出身如此之低…」
蘇宓緊緊握住她的手,「嬤嬤,身份低也沒關係。只可惜聽郡主之言,那兩人家中都有些理不清之事。」
在嬤嬤看來,沈家要抱孫子和賈家那個妹妹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唯有他們的家境,委實太低了些。
她替自家姑娘委屈。
「…姑娘,若不然老奴去求求王妃。」
「嬤嬤,沒用的,王妃不是能做主的人。我看得出來,王爺一家人都是好人,他們不會故意作踐我,怪只怪我命該如此。」
秦嬤嬤悲從中來,姑娘真是懂事了。
如果可以,她不希望姑娘這麼懂事。她的姑娘應該榮華富貴齊一身,不用看他人臉色而活,有任性驕傲的底氣。
「姑娘,那兩人…你是怎麼想的?」
「幸得郡主提醒,我想王爺和王妃應該另有考量。總歸是相看,這個不成還有那個。天下貧寒之人多的事,我想應該能找到一個知冷知熱的人。反正我不急,我還巴不得都不成,我就一直陪著嬤嬤身邊。」
秦嬤嬤又哭了,姑娘真是懂事得讓人心疼。
十五年了,她苦苦撐著挨到這一天,誰能想到結果是如此的令人失望。難道她的姑娘以後真的要嫁進一個清寒人家,過著操心柴米油鹽的日子?
娘娘若是在天有靈,會不會怪她?
她兩眼一黑,身體一晃。
蘇宓連忙扶住她,她緩緩睜開眼,「姑娘,老奴沒事。就是年紀大了,身體不中用了。」
「我不委屈,我也不難過。高門大戶的錦衣玉食我不喜歡,我願意過平平淡淡的日子。嬤嬤你也不要替我難過,我以後一定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
秦嬤嬤豈能不知道姑娘是在安慰她,越發傷感難過。
她明知姑娘委屈,又能如何?她一個下人,又能去哪裡給她的姑娘爭上一爭。她唯有在夜深人靜時給姑娘的親娘燒紙錢,盼著娘娘在天之靈能保佑姑娘。
黑漆漆的夜,小院越發靜得嚇人。
幽幽暗暗的夜色中,火光顯得突兀而詭異。
冷風吹起,未燒盡的紙錢隨風飛舞。秦嬤嬤慌忙用手去攔,追著被風吹遠的紙錢。紙錢落地,她俯身去撿。
一抬頭,對上的是熟悉的杏眼。
「姑娘?」
「嬤嬤,你怎麼不睡?」蘇宓問,撿起燒到一半的紙錢。
秦嬤嬤的神情在夜色中滄桑淒涼,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花白的髮絲隨風而散,皺紋顯得那麼的悲苦。
「姑娘,你也給你娘燒個紙吧。」
蘇宓點頭。
主僕二人默默地燒著紙,火光忽明忽暗。
「我家姑娘這麼乖巧,你娘看到你定然歡喜。」秦嬤嬤說著,用衣角擦眼淚。要是娘娘還在,姑娘哪裡會受這些年的苦。
「她真的會歡喜嗎?我以為除了嬤嬤,不會有人喜歡我。」
「怎麼會?姑娘這麼聽話這麼懂事,她一定會喜歡的。」
「如果她真的喜歡我,她為什麼生下我又不管我?」
蘇宓的話讓秦嬤嬤臉色大變,那雙飽經滄桑的眼滿是震驚,「姑娘,你怎麼能這麼說她?她可是你親娘!嬤嬤不是告訴過你,她心性良善,那些事情都不是她做的,你怎麼會…」
她怎麼會說這樣的話?
這不是她的想法,而是原主內心深處的埋怨。沒有人知道多少個噩夢中醒來的夜來,那個小姑娘都會想自己的親娘是誰,為什麼生了她又不管她?
如果有可能,她寧願不曾出生。
如果有可能,她寧願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那樣無處可訴的痛苦誰能知道,那種如墜深淵無人搭救的絕望誰能體會。除了她,沒有人會知道。
嬤嬤不知,那個生母更不知。
「嬤嬤,我多想親口告訴她。如果能選擇,我寧願她不把我生下來。你說她是好人,我相信。我也知道不能怨她不能怪她,她有她的苦衷。大公主捉弄的我時候,我害怕極了,那時候我真的恨不得自己是個死人。我想過要逃…逃得遠遠的,逃到一個誰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姑娘……」秦嬤嬤震驚落淚,她從來都不知道這些。姑娘以前從不說大公主捉弄的事,也不肯說自己的心思。是她沒用,是她沒有護好姑娘。她對不起姑娘,對不起娘娘。「娘娘,你聽到了吧?你在天有靈開開眼吧,一定要保護姑娘平平安安,以後不會再受人欺,不會再受苦…老奴求求你了!」
她不停磕著頭,蘇宓拼命拉她。
「嬤嬤,你別這樣。」
要是求死人有用,活人還用努力做什麼。
秦嬤嬤自責不已,恨不得替自家姑娘受那些苦。她一個下人護主不力,對不起死去的娘娘,也對不起可憐的姑娘。
「姑娘,是老奴對不住你!」
「不是,嬤嬤,你從來沒有對不住我。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活不到現在。在這個世間我只有你一個親人,我多想帶著你離開王府,離開朝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