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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老爺,求你保佑我家姑娘,老奴願意下輩子當牛做馬。」
「要是沒有嬤嬤,我可怎麼辦?我有點怕,我不想嫁人。嬤嬤你一定要陪在我身邊,萬一以後那人對我不好…我不能沒有嬤嬤。」
秦嬤嬤聞言,恨不得自己還能再活幾十年。
「姑娘,別怕,嬤嬤會一直陪著你的。」
但願忠親王妃找的人良善可靠,將來能護姑娘一生平安。
相看的日子定在正月初十,蘇宓被安排在前院正廳的幔簾後。廳內除了忠親王,還有兩位讀書模樣的男子。
一人姓賈,名方正,朝天城人氏。清瘦而儒雅,面目溫和舉止有禮。一身青衫略微泛白,腳上的布鞋針線密實。
另一人姓沈,名家興,也是朝天城人氏。此人相貌微遜賈方正一些,卻勝在生了一張笑臉,令人見之心生好感。
這兩人都有秀才功名,自小頗有才名,如今都在天宏書院讀書。賈方正父親早亡,家中唯有一老母,靠幾畝祖田度日。沈家興父母尚在,經營著一個香燭鋪子。
與蘇宓一起在幔簾後面的,還有忠親王妃。
忠親王考校二人學業時,賈方正侃侃而談,時不時引經據典聽著很是有學問。當忠親王說起一些文人雅事時,能接得上話的是沈家興。
忠親王妃觀察著蘇宓的臉,只覺得那皮膚吹彈可破鼻子小巧秀立。暗道如此得天獨厚的長相,還有原本尊貴的身份,配這些清寒學子委實可惜。然而這個孩子命該如此,或許嫁個普通人才是最好的歸宿。
只是鶴兒……
千糾萬纏都是緣,也不知道是良緣還是孽緣。
姑娘家到了十五歲,應是早已開竅。這孩子聽得倒是仔細,然而神色間懵懂無比,還是一團孩子氣。說是相看,也不知道這孩子懂不懂。
那兩人能有幸見到忠親王,恨不得表現自己的渾身解數。忠親王看似三言兩語,卻是引出許多話題。
語多必失,言多自有破綻。
他們說的越多,品性便越能看出來。賈方正有著讀書人的清高,言語中不時流露中憂國憂民的情懷和欲報效朝廷卻不太得志的躊躇。沈家興是商賈之子,說話頗為老練,談吐之間也留有幾分餘地。
以家境而言,沈家興更勝一籌,但賈方正勝在家中人口簡單。
蘇宓表面上迷茫無知,實則心中已有定論。
這兩人真比較起來,沈家興更合適一些。賈方正學問雖好,但為人應該有些刻板和迂腐,遠不如沈家興來得世故圓滑。
她要的不是守規守矩的生活,她要的是有一點變通的日子。如果非要在他們之間做個選擇,她想她會選沈家興。
「這個沈家興的母親生了六個女兒,才生了一個兒子,平日裡張口閉口都是要抱孫子。你這小身板要是生不出兒子,以後的日子怎麼辦?」
這聲音是司馬延的。
她錯愕地看著來人,「郡主,你來了。」
「我剛才說的聽到了嗎?」司馬延靠得近。
忠親王妃有些沒眼看,這還是那個不喜別人踏進自己地盤的鶴兒嗎?
蘇宓呆呆的,「我…我要是生不出兒子來,他會休了我?還是趕我走?」
司馬延鳳眼幽深,「會,可能會休了你再把你趕走。」
其實兩個都不會,但是肯定會納妾。
蘇宓露出害怕的樣子,「郡主,那我…不能選他。」
她驚懼的目光落在另一人身上,司馬延又道:「那個賈方正家裡還有一個抱著的妹妹,聽說早年賈母是當成童養媳養大的。」
這個也不行。
「我…我要是嫁給他,他那個妹妹怎麼辦?我…我不能這麼做,我不要當壞人。」
如此一來,這兩人都不合適。她既沒有保證能生出兒子的能力,也不可能大度到和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忠親王妃無奈,鶴兒就是故意的。
忠親王忙活了半天,到頭來都是無用功。好在夫妻二人已知司馬延的心思,倒也沒有多大的意外。
眼看著近午時,忠親王給老妻遞眼色。
忠親王妃嗔他一眼,就知道他想留孩子一起吃飯,偏偏又怕鶴兒不給他面子,所以不好意思開口。
「我已讓廚房備好了飯菜,你們一起吧。」
忠親王妃不看司馬延,笑著對蘇宓道:「今日有破冰開網的鮮魚,用千里之外的燕山頂峰初雪煮湯,滋味特別鮮美。還有養在暖池裡的蝦子,那暖池的水取至京外明泉,養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腸清肉透,開水一滾又甜又鮮。還有那葫蘆雞,當年的嫩子雞。餵的是細糧,喝的是露水,吃到嘴裡還有一股清香味。」
蘇宓咽了一下口水。
看來大皇子給她送菜的事情王妃也知道,她在王妃和郡主的眼裡都是吃貨。她剛想拒絕,一抬頭對上忠親王炯炯有神的目光,也不知怎麼地答了一個好字。
忠親王妃也不看司馬延,吩咐下人擺飯。
司馬延坐到桌前時,蘇宓感覺忠親王似乎鬆了一口氣。
一頓飯吃的時間不長不短,忠親王已然很滿意。目送他們離開後,同自己的老妻感慨,說是自己今天沒有沐浴更衣,那臭小子居然沒有嫌棄。
忠親王妃心情複雜,當娘的總比當爹的心更細。事關自己孩子的終生,她當然慎之又慎。她同情蘇宓,也願意在力所能及之處多加關照。可若真是娶一個這樣身世複雜不得聖心的媳婦,她心裡並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