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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下來,所有的喧囂和恐懼,都被隔絕在了他們的擁抱和世界之外,江容忍不住哭出了聲。
他們才分開不到兩個小時而已,鞭炮聲停了,所有人都在看著擁抱在院子中間的兩個人,新婚的時候,按理說新娘哭一哭才對,可現在新郎哭得撕心裂肺,新娘正在安慰他。
在場的人都知道江容有病,但是到這一刻,他們才真切地意識到,他確確實實不能像普通人一樣,哪怕是堅持完這一場為了照顧他縮減了無數步驟的婚禮。
「沒事了,沒有事……」顧小文說,「不怕的,我這不是在這裡嗎,你要跟我結婚的,你要堅持住啊。」
「你能堅持住嗎,江容?」顧小文在他的耳邊,問他。
江容哭到顫抖,眼淚鼻涕都擦在顧小文昂貴的婚紗肩頭,但是顧小文只是溫柔地笑著,眼裡也淚光閃爍,卻始終不允許自己掉下來。
江容在她的引導下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甚至因為抽氣太急了,嗆咳到眼淚再度飆出來。
所有人自發地退出院子外面,有些遠遠的,甚至跟著江容呼吸,在幫著他使勁兒平復。
白康城也站在外面,跟著深呼吸了兩口氣,他現在不上前,是因為他知道,比起他來說,顧小文更能讓江容鎮定下來。
林一楠也站在白康城的身邊,遠遠地看著顧小文和江容,他們站在清晨的陽光下面,同頻呼吸,視線相對只有彼此。
「我之前總感覺他們不合適,」林一楠有點感慨,側頭對白康城說,「但是現在看來,顧小文這樣的人,只有你弟弟能配,你弟弟也只有她能包容。」
一個心眼篩子一樣的混蛋,配一個除了她誰也不能接受的小傻子,可不是天生一對嘛。
白康城又深吸一口氣,沒有說話,這一刻,誰也不會懷疑,站在院子裡面的這對新人,是不相愛的。
愛和貧窮還有咳嗽一樣,就算用手捂住,也會從眼睛,從耳朵,從指縫溢出來。
足足得有一個半小時,江容才總算平復下來,他做得很好,真的很好,他幾次都克制住了自己沒有崩潰。
兩個人一起坐車來到泰康酒店的時候,除了他們,幾乎所有賓客都到了,而這場午後才開始的婚禮,特殊到所有人餓著肚子,都沒有誰出聲抱怨。
大廳之內許多人,台上主持人把所有需要新郎互動的環節,全部都刪除,連離新人最近的音響,都沒有開。
顧城帶著湯顏麗來了,不過白東卓並沒有來,只讓人送來了一份禮物,是用一個禮盒裝的。那裡面是江容改姓之後的身份證件和戶口,包括屬於白家二公子的,已經簽字之後的股權贈與。
白東卓始終不愛這個二兒子,也沒有辦法去愛一個被商業對手算計後和陌生女人生出來的兒子。
他不肯來參加婚禮,唯一做的,就是默許大兒子和他生活在一起,還有就是像這樣,在他最重要的日子裡,給他作為白家名正言順二少爺的一切。
婚禮儀式前所未有的簡略,但是婚禮現場和這場婚禮的本身,又前所未有的盛大。
幾乎順寧市所有有頭有臉的人都到場了,還有臨市和奉城的一些白顧兩家的合作夥伴。
顧小文一直拉著江容的手,江容垂著頭,呼吸急促的朝著她身後藏。
沒有人笑話江容,畢竟他能夠站在這裡,站在眾人的視線之下,就已經用盡了他畢生所有的勇氣和毅力。
一直到儀式的最後,兩個人用高腳杯喝了一點交杯酒之後,在歡呼聲中下了台,顧小文拉著江容去了最近的房間,是換衣服和放置婚禮用品的地方。
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喧鬧,江容才總算是抱著自己的頭慢慢蹲下了。
他身體劇烈的顫抖著,精神已經到達了極限,再晚一點點,他就要在台上失控。
但是他很堅強,他兌現了自己的承諾,他咬牙堅持到了儀式結束,剩下的就是賓客吃飯,他大可以不去敬酒接受陌生人的祝福,沒有人會挑他們的禮數,沒有人敢挑他們。
顧小文從江容的身後抱住了他的脖子,弓著身子把他圈在懷裡,「好了好了,都結束了,不要怕,我們之後就待在這裡,哪也不去,好不好?」
江容蹲坐在地上,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額角的青筋都鼓起來,他狠狠扣著自己的手臂,幾乎要把他才接好的腕骨再次擰斷。
顧小文抓住了他的手,撫開他額前的濕漉漉的頭髮,「看著我,江容,看著我……」
江容看著顧小文,眼睛從空茫沒有聚焦,漸漸把視線凝聚在她的臉上。
江容抱著自己劇烈的喘氣,嗓子裡發出急促且尖細的崩潰音,卻始終沒有喊出來。
最後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帶著哭腔問了一句,「我們……結婚了嗎?」
顧小文把江容的頭扶起來,捧在手裡一遍又一遍的親吻,吮掉他的眼淚,還有驚慌。
「是啊,」她說,「我們結婚了。」
顧小文笑了下,一直忍著的眼淚也因為江容這句話湧出來,她坐在江容的不遠處,問他,「我今天,」
顧小文抹了一下自己臉上的眼淚,她不擅長哭,所以破涕為笑。
「美嗎?」
江容定定地看著她,清澈的眼睛裡面,一如初見時那樣,像平靜而美麗的深湖,倒映著顧小文的一襲潔白的婚紗,還有她因為哭泣和動容,發紅得比身上鑽石還美麗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