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頁
但是顧小文沒有相信他,誰會相信夢境?
這時候門開了,白康城進來,顧小文側頭把淚痕蹭在枕頭上,然後白康城走到顧小文的病床前說,「已經找到了確切的交易證據,你的那些糟心的親戚和你丈夫……」
「都送進去,」顧小文看向白康城,說道,「讓我的律師給我擬一份離婚協議,我要他把從我這裡拿的錢,一分不少地給我吐出來。」
她說的是自己的新婚丈夫。
白康城不意外她的處事風格,點頭之後,說道,「你睡一會吧,你助理明早上會過來,我媳婦給你找了倆護工,也明天上班。」
「江容呢。」顧小文問。
白康城似乎很震驚她會問起江容,江容這些年簡直成了他們兩個之間諱莫如深的話題。
不過白康城看著顧小文平靜的視線,最終還是說了,「車禍的時候,他夾在大貨車和你的車之間,幫你擋了點衝力,他也多處骨折……送回醫院了。」
這個醫院,肯定不是顧小文住的醫院,而是精神病醫院。
顧小文閉上眼睛,她嘴唇抖了抖,壓抑著自己想要仔細詢問的**。
她需要時間來捋順清楚自己的所有,包括這十天,包括這個世界,也……包括之前那三個她無法確定存在不存在的世界。
還有江容所說的夢,所說的在夢裡知道有人要害她,究竟是不是和她做的一樣的夢。
白康城看她閉上眼睛之後,關了燈出門,小聲叮囑路過的護士,她的吊瓶要空了。
顧小文本來覺得自己沒有睡意,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閉上了眼睛,她就感覺到身體在無限的下沉。
夢境凌亂又繁複,顧小文窒息般的重溫著那些來自其他世界的記憶,那些在她本人都不曾完全擁有記憶的情況下,在另一個世界裡面,發生的事情。
可她不是被迫感受著別人的記憶,因為每一個場景,都真實到纖毫畢,現真實到讓她渾身戰慄。
顧小文弄不清楚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但她從來不相信什麼玄之又玄的東西,這世界上最玄的,不就是她從底層爬到如今這個位置嗎?
十天的昏睡,她卻在睡夢中歷經了三個世界,沒有人知道她會怎麼讓現實和虛幻平衡。
她在醫院住了兩個月,期間警察律師她的助理包括她的狐朋狗友還有她的商業合作夥伴,輪番來看她。
顧小文對一切都遊刃有餘,唯獨……到了出院的時候,她面對著大樓外面的世界,這個她完全能夠確定的真實世界,有了那麼一瞬間的茫然。
她身邊兩個護工幫她提著東西,她腿上和手臂上的石膏已經拆了,能夠正常自如的行走了,助理跟在她的身後,她穿著一身得體的寬鬆西裝,她依舊是那個能掌控一切的顧小文。
現在她只需要回到公司,回到屬於她的一畝三分地上,經歷過這麼一件事,這之後她防人之心只會更加深重,這世上誰還能騙得了她?
再也沒有什麼能打敗她。
一切好像都塵埃落定,像昨晚那場下瘋了的大雨一樣,把整個天地都洗了一遍,今早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嶄新的開始。
顧小文邁步走出醫院大樓,坐到她的車上。
她沒有一門心思沉入工作,勞逸結合,依舊回去白康城和夏遊青家蹭飯,也給江容存了很大一筆錢,算是給江容的感謝。
足夠他過段陣子穩定下來,白康城送他出國所用。
生活還是要繼續,顧小文從不在摔倒的地方多作停留,害她的親人得到了報應,那個吃裡扒外優質的鳳凰男也徹底被她弄垮鋃鐺入獄。
圈子裡無論誰提起來,都要說一聲顧小文命大,說她禍害遺千年,說她以後一定會更好。
她自己也是那麼認為的。
可是每一夜,她都會在夢中驚醒,不是害怕,不是恐懼,不是對死亡,對人性有了陰影。
是思念。
對一個人瘋狂的,深刻入骨的,連呼吸都會帶進帶出的思念。
她瘋狂的思念著江容。
但是她不允許自己因為那所謂的三個玄之又玄的,甚至可能只是她臆想的夢境中的世界,去接觸江容這個危險源頭。
趨利避害從來都是她的本能,是她活到現在唯一依仗的本能。
所以她裝著無事發生,照常生活。
然後在某天下班的時候,顧小文開著車路過琴行,等紅綠燈的時候,她降下車窗,看到有個小姑娘,笨拙的坐在臨窗的一架鋼琴上面,生澀的彈奏著斷斷續續的《夢中的婚禮》。
顧小文出了車禍也敢開車,夜路里撞了鬼也敢繼續走,她摔得頭破血流也還是敢跑,沒有什麼能給她留下陰影,能在她心裡代表著什麼特殊。
但是在聽到這調子的瞬間,她心裡多年來用鋼筋水泥澆築的千里大壩,瞬間潰於這小小的「蟻穴」。
這首曲子反覆出現在夢裡,出現在那些荒謬世界,顧小文到這一刻才想起來,她在現實中僅有的那一次被江容勾引到,就是看著他一身純白,坐在鋼琴前面,彈奏著並不熟練的鋼琴曲。
那時候她不知道曲子的名字叫《夢中的婚禮》,她只知道,江容那一刻像極了優雅溫柔的小王子。
像極了她在那離奇的第一個世界裡,遇見江容時候的樣子。
可是一直到今天,顧小文才明白,江容為什麼會彈這首曲子給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