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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承言垂目,便對上一雙眼巴巴的漂亮眸子。他捏著香菸把香菸從口中拿開,側過臉將口中的余煙吐出,重新看向阿婭的時候,已經收起眼裡的冷意,又變成溫文爾雅的樣子。
他說:「深更半夜注意安全,當心禽獸。」
聲調平緩,語氣尋常。
「邵承言。」傅承安一字一頓地念他的名字。他微眯著眼盯著邵承言,從走廊陰影處一步步走過來。走得近了,壁燈搶眼的光打在他臉上。他已經沒了單獨與阿婭相處時有些幼稚的負氣。一身松松垮垮的黑色睡袍愣是被他穿出了黑西裝的味道。
畢竟是傅家如今的掌舵人。
外界對他評論堪稱完美。若說短處,便也只有那麼一個倪婭。
傅承安終於走近,冷聲開口:「離她遠點。」
邵承言坦然舉起雙手,修長盈白的手指捏著的香菸閃爍著零星的火光。
自阿婭撞上來,他沒有伸手去扶,也沒有後退,看上去藍懶洋洋斜立的雙腿亦未曾動過。
——他不過是被撞上而已,談何離她遠點。
傅承安緊抿著唇,暗色的眼眸藏了所有情緒。他終於將警告的目光從邵承言臉上移開,望向阿婭的背影。
然後,他便皺了眉。
此時並不是和這個弟弟一般見識的時候,傅承安又向前邁出一步,拉住阿婭的手腕,放軟了語氣。
「別鬧。」他沉聲說。
邵承言置身事外,隨意打量著阿婭的神色。竟瞧見她的五官擰巴在一起,一臉嫌棄的模樣。
邵承言的眼中飛速閃過一絲訝然。
阿婭後知後覺邵承言在打量她,她和邵承言的目光對上一瞬,而後她轉過身面對傅承安,還未說話,先吸了吸鼻子,一臉委屈極了的小可憐模樣。
傅承安的眼中多了一層深色。
「二哥哥,我今天壽宴上喝多了,暈乎乎的。剛剛和你說了沒分寸的醉話,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計較了好不好?」
她咬了下嘴唇,小心翼翼地去看傅承安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子一樣低下頭。
「醉話?」傅承安咬字重複。
阿婭向後退了一步,肩膀輕輕擦了一下身後邵承言的胸口。
邵承言淡然地吸了一口煙,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像是沒有覺察到一樣。
傅承安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咬緊了牙。
憤怒快要淹沒他的理智。偏偏藥效並未完全散去。憤怒與身體裡的不適攪在一起。
逼人發瘋。
不能發瘋。
站在面前的人是倪婭。面對這個完全是他軟肋的女人,他必須克制自己的怒意。更何況,還有個不受歡迎的邵承言杵在一旁。
他盯著阿婭,努力克制之後用儘量平緩的語氣開口:「太晚了,早些休息。」
「好的,二哥哥。」阿婭依舊垂著頭,小聲地應了一聲。
傅承安深看了阿婭一眼,轉身回房間。臨走前沒有看邵承言一眼,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他。
他步子像是用尺子量過一樣,一步步穩步走回房間。房間的門被他關上,他立在門口半晌,一動不動。許久之後,他忽然揮拳,砸向門口的穿衣鏡。鏡子的碎片碎了一地,他緊握的拳頭垂在身側,鮮血一滴滴滴落。
平生第二次羞辱,仍舊是這個女人給的。
很好,很好。
傅承安冷笑了一聲。
————
樓梯轉角處,傅承安轉身回房間之後,阿婭便轉過身來沖邵承言淺淺一笑。
邵承言疏離又不失禮節地頷首。
——和白天人前時一個樣子。
他抬步往前,打算越過阿婭回房間。卻在剛剛經過阿婭身側時,阿婭忽然開口:「奶奶是希望我嫁給二哥哥還是你呢?」
邵承言詫異地停下來,細看了阿婭一眼,口氣隨意:「什麼?」
阿婭慢慢翹起嘴角,眼睛裡的光像夜幕里最亮的星子。璀然而又動人。
哪裡還有剛剛受了委屈的可憐樣兒?
邵承言不言不動,落在阿婭臉上的目光也未曾起變化。他的瞳色比傅承安淺一些,更像灰色。這樣灰色的瞳子瞧上去有些冷。可他的臉上總是掛著淺笑,一副貴族的紳士溫潤,將這雙灰色眸子的冷意減淡了些。
阿婭化形的時間還太短,她不曾動過心喜歡過別人,也完全不懂什麼叫□□情。在勾引別人這件事情上,她或許算得上一張白紙,需要從起點開始慢慢學。
但是,她不會談戀愛不代表她不會算計別人呀。
更何況情情愛愛的,也未必不是另一種算計。
傅承安原本深愛原主倪婭,勾引傅承安自然要從感情入手。可邵承言不一樣。邵承言和原主倪婭幾乎沒什麼接觸。對待邵承言這種人,那就不談感情,先談利益。
邵承言忽想到了什麼,他嘴角抿出一絲似有似無的淺笑,意味不明地開口:「聽說你過幾日正式接手倪氏。如果有什麼需要的,隨時來邵氏找我。」
阿婭帶著點鼻音地輕「嗯」了一聲,渾然天成的有一種軟糯撒嬌的味道。
「知道的,奶奶答應過的。」語氣自然,神態也自然得很。
邵承言往前邁了半步,略微欠身,將阿婭滑落的扯碎衣領往上拉了一下,手指未曾貼到阿婭的肩頭,及時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