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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尚未,好似是從明日開始。」
霍致崢「嗯」了一聲,俯身將一枚小旗幟插入沙盤裡,面無表情的審視著那遼闊的大燕疆域地圖。
好半晌,他突然問了句,「福祿,你覺得像她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女,能撐多久?」
福祿躬身,「浣衣是項粗重活,奴才斗膽猜……最多三日?」
「三日未免小瞧了她。」
福祿剛想說「奴才愚笨」,話還沒出口,就聽那氣度威嚴的男人淡聲道,「朕猜最多七日。」
第4章 像觀音
四月初八,黃道吉日,新帝霍致崢登基,祭天封禪,改國號大燕,年號宣昭,定都京城。
同日,下令大赦天下,大封開國功臣,犒賞軍隊,並追諡祖父霍庚為太-祖德皇帝,生父霍禮為高祖恆皇帝,追諡兄長霍麟宇為一等忠勇公。冊封生母秦氏為皇太后,嫡妹霍蓉兒為懷寧長公主。
因新帝並無妻妾,皇太后秦氏手持鳳印,代掌六宮事。
新帝登基那日,皇宮內外一片喜氣洋洋,絲毫不見幾日前山河破碎的淒涼景象,目之所及之處張燈結彩,隨時可聞恭賀新朝建立之聲,就連身處偏遠掖庭的宋清盈都能聽到從承天門傳來的華章禮樂。
隱隱約約,還怪好聽的。
她坐在池子旁洗衣裳,偶爾往那高高的朱紅宮牆望上一眼,心想著,這古代皇帝登個基真能折騰,她這都快下班了,皇帝那邊儀式還沒完,而且他晚上估計還得搞什麼團建宴會吧?嘖,加班狗,慘。
寶蘭見自家姑娘搖頭嘆息的模樣,以為她是觸景生情,連忙壓低聲音安慰,「姑娘,您別太難過……」
宋清盈回神,見小丫頭一臉擔憂看向自己,就知道她又胡思亂想了,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放心了,我沒難過。」
怕她多問,忙換了話茬,「馬上就要下值了,聽說為了慶賀陛下登基,膳房今日多添了幾道菜,好像還有紅燒肉!咱趕緊把這最後兩件洗完,省得去晚了搶不到肉吃。」
寶蘭一怔,「姑娘,您從前不是最討厭這些重油的葷腥嗎?」
宋清盈啊了一聲,眼睫微動,輕咳一聲,「那不是從前好吃的太多了,而且每天也不用幹什麼活,整天美美美就完事了。現在每天要幹活,不吃肉哪有力氣?你說是吧。」
寶蘭:「……」
所以這就是您每頓要吃兩碗米的理由麼?
小丫頭心裡槽了一句,然而看到自家姑娘尖尖的下巴,以及那雙泡在水中泛紅的手,還是心疼更多,「姑娘說的是,那晚膳奴婢的肉都給您,您多吃些。」
宋清盈哪好意思跟這小乖乖搶肉吃,立刻來了個十動然拒。
主僕倆扯著閒話,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值時間。
管事嬤嬤一敲響下值的鑼,宋清盈就牽著寶蘭的手往外走,嘴裡還興奮的碎碎念,「不知道除了紅燒肉,還有什麼新菜色。」
同在浣衣司的其他宮女聞言,表情各異。
等主僕二人走遠,終於有人憋不住,開了腔,「末帝屍骨未寒,她個做女兒的,還有心情吃肉?真是沒良心!」
「是啊,今日陛下登基,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傷心。今早嬤嬤發彩錢時,她揣著那一粒銀瓜子,高興地跟撿了寶似的。我聽說從前她殿內的一塊地毯就價值百金了呢,怎的如今一副見錢眼開的膚淺模樣?」
「要我說,她既這般愛錢財,為何不像她那兩個姐姐一樣跟了那些將領。聽說她那倆個姐姐都跟了將軍,其中一個還封了侯爵呢!給侯爺當妾,豈不比在這當浣衣奴強?」
「那誰知道呢,她看起來奇奇怪怪的……」
宮女們嘀嘀咕咕的話,宋清盈這些日子沒少聽過。
好幾次寶蘭都氣不過,想替她打抱不平,都被她拉了回來。
「咱們人單力薄,真打起來,一準兒吃虧,擼掉幾根頭髮不說,或許還要扣月銀。扣錢再其次,就按我們現在的身份,鬧了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是口角摩擦,往大了去,沒準就給我們扣上一個懷恨報復,反抗新朝的罪名,到時候保不齊要掉腦袋咯。」
宋清盈苦口婆心的教導著,見寶蘭情緒平復,卻還是有些悶悶不樂的,便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臉蛋,哄道,「我教你個法子。」
寶蘭好奇,「什麼法子?」
宋清盈狡黠眨了眨眼,「下次再聽到那些鬼話,你就在心裡默念,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寶蘭先是一愣,隨後噗嗤笑出聲來。
宋清盈見她笑了,也彎起眸,「笑了就成,為那些人生悶氣可不值當,多傷肝。」
「奴婢知道了!」寶蘭點頭,又恢復尋常的好心情。
掖庭宮人的作息很是規律,每日破曉起床,辰正用完朝食,便去各個部門當差,午間有半個時辰休息,大多宮人在酉正便下了值,可以回房休息。
宋清盈所在的浣衣司便是如此,每人每日分配到一定量的衣裳,只要能保證在傍晚下值時清洗完這些衣裳,就算完成一日工作。
對她來說,掖庭的日子不算特別難熬,單把這事當成一份工作來看還是不錯的——包吃包住,還包生活用品和四季衣裳鞋襪,每月有兩日歇息,節假日還有糕點賞銀等福利。
就是這差事比較傷手。
看著原本宛若青蔥的白嫩手指,變得紅腫粗糙,宋清盈自我安慰,「當社畜的,誰還沒點職業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