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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她的身份匹配不得堂堂魏王;她也知道,依照常理,燕晚逢該娶一位名門貴女,這一切她都知道。她從前認了這一切,可經過昨日燕晚逢那番話,她就改了自己的念頭。她不想認了,她也想與燕晚逢在一塊多待會兒,哪怕只是片刻。
好不容易,她才得知燕晚逢對她是認了真的,因她曾豁出性命去守護他之故;好不容易,她才得知了燕晚逢的心意,這要她如何捨得退讓呢?
心底這樣想著,她的面色輕輕一白。一旁的殷松柏見了,便道:「魏王的性子,你想必也有所了解。我若要強行棒打鴛鴦,他一定是不會接受的,反倒越會鬧騰得厲害;便是從前只有三分喜歡,也給鬧成了八分。因此,我挑了他不在的時候,特地找你來。」
朝煙的心底亂糟糟的,她咬了唇角,輕聲問:「不知將軍有何指教?」
殷松柏撫了一把鬍鬚,肅聲道:「這樣吧,我會給你一筆銀子,保你家不缺富貴;你若想,我能再給你挑個夫婿。我手下有不少將士,年紀輕輕,又頗有前途,領了四五品的官職,也有一表人才的,你大可一個一個相看過來。只要你離開魏王殿下,這一切便都包在老夫身上。」
這一番話,說的像是志在必得。殷松柏大概是打好了主意,今日絕不可空手而歸。
朝煙聽了,沉默地立在原地。
若換做平常女子,那殷將軍開的條件已算是足夠豐厚——既能保家人富貴無憂,又尋到了殷氏一族這樣的大靠山不提,對方還任憑她挑選四、五品的年輕將士們做夫婿。以她的身份而言,這已算是相當優渥的條件了。
可是,她卻並不想答應。
她接受燕晚逢,難道為的是家中富貴、為的是能有個權勢在手的夫婿嗎?她從未如此想過。因此,這看似豐厚優渥的條件,對她而言卻幾如無物。她幾乎都不用躊躇,便立刻能下了這番判斷。
殷松柏見她久久沉默不語,便問:「怎麼,你不願嗎?若是覺得委屈了你,那我還能給你家兄弟父親尋個官職,讓你自己也做個官家小姐。如此,總可以吧?你便是不為了自己,也該為了家中想一想!」
這於一個平頭百姓而言,已幾乎是脫胎換骨一般的恩榮了。朝煙的心咚咚地跳起來,卻還是咬著唇不說話。
她想,她的父兄大概是不會想要這些的。父親的性子,她還能不了解嗎?父親一輩子都只是個百姓,也從未奢求過大富大貴,只想要最簡單的安穩日子。寫信來時也好,在宮門外接蘭霞回家時也好,都如此囑咐過。
朝煙依舊沒有答話,這有些惹惱了殷松柏。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道:「你可不要太過分了!區區婢女,讓你做個官家小姐,已經算是飛上枝頭。莫非你還想要更多?可當真是貪心不足!」
這拍桌子的重重一響,驚的朝煙身子一顫。她膝蓋輕彎,人行了蹲禮,道:「將軍息怒,奴婢並非此意。」
殷松柏還在氣頭上,說話的語氣很是不快:「並非此意?那你是何意?」
朝煙低聲說:「奴婢之所以不願答應,只因不想辜負魏王殿下之故。雖說這話由奴婢來說不妥當,但殿下待奴婢極好,事事相護,很有情意。如此深情,奴婢若斷然拋卻了,豈不寡薄?若是殿下無意於奴婢,那奴婢決計不過多糾纏。」
她這番話,說的不卑不亢,卻頗有力道。殷松柏看著她,竟覺得有些氣血上涌。
「你……!」
他見過太多的侍女宮婢,誰不是奴顏婢膝,一個勁地想著往上爬?面前這朝煙的婢女,竟敢口出狂言,如此放肆,實在叫人難以不怒。
但同時,他又暗覺得這婢女至今都未露出怯色來,確實是有些與眾不同之處,難怪將燕晚逢迷得鬧著要娶她做正妃。
殷松柏皺了皺眉,暗覺得自己不當和一個侍女較勁。他站了起來,道:「魏王的性子,我這個做舅舅的自然清楚。他哪裡會當真對一個侍女之流上心?橫豎不過是玩玩罷了!待有了新人,立馬便忘了舊人。你也是個好人家姑娘,何必這樣辜負自己?」
朝煙聽了,很是不讚許,道:「將軍息怒,可殿下當真不是您說的這等人。」
「並非?」殷松柏冷哼一聲,「他有多紈絝貪玩,全京城誰不知悉?你瞧著,等新的美人入府,他可還會記得你?勸你還是儘早收了心,免得耽誤了自己!」
說罷了,殷松柏便大步地朝外走去,看來是已經不打算再多說了。
朝煙在他身後行禮道:「恭送將軍。」
那位暴脾氣將軍的身影漸漸遠去,但朝煙的心中卻沒有恢復平靜。她猜到了,恐怕接下來,殷將軍當真會送所謂的「新人」到魏王府來,為的就是讓她離開燕晚逢。
可她,一點都不怕。因為她知道,燕晚逢絕對不會對所謂的「新人」動心。
第60章 文氏
這一日燕晚逢回府邸後, 朝煙便將殷將軍來訪之事告訴了他。
夜色漸落,新遷的魏王府里外次第亮起了燈,燕晚逢從影壁走上花廊, 一邊將手上的佩刀交給歡喜,一邊聽朝煙說話。
「將軍確實是這樣說的…您若有了新人,自然便不會再提起我了。」朝煙跟在他後頭, 悄然嘆了口氣, 「也不知將軍打算送怎樣的新人來王府?」
她這聲音幽幽淡淡的,叫燕晚逢的眉不易察覺地一皺。他說:「你不必憂慮,舅舅那裡,我自有辦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