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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煙眨了眨眼,說,「我與從前一樣,與香秀一道住便行了。」
「那可不成。」燕晚逢勾起唇角,說,「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你的院子。」罷了,便一撩衣擺,跨出了房門外。
朝煙跟上了他的腳步,往走廊上一拐,很快便進了另一片獨立的院落。這院落小牆四合,門前栽了大片桃杏,只是如今不是開花時節,沒有春日的繁花似錦之象,未免落寞些。待她穿進了門,便瞧見一片女廊幽靜,盆花如綢;小窗幽戶皆雕花樣,朱紅門上裂冰紋栩栩如生。
這裡顯然不是供僕從所居之處,而是主子的住所。
「以後,你就住在這裡。」燕晚逢指了指青色的蓮紋纏枝地磚,道,「這處院落叫朝霞院,我第一次瞧見這名字,就覺得很適合你。」
朝煙愣了愣,忽的想起「朝霞院」是哪裡了——正是位於主人家臥室後頭,本該供王府妻妾居住的女眷院落。
魏王竟要她住在此處?
這一瞬,她心中竟湧起忐忑不安的感覺來。她出身微賤,註定是高攀不得面前這個人的,她自然不可能堂堂正正地以主人的身份住進這朝霞院。那麼,剩下的,便只可能是——與未來的王妃、側妃共處一室。
莫非,燕晚逢的意思是,要她伺候那些個貴人……?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朝煙的心便微微一沉。她心底覺得這事不可能,燕晚逢並非那等絕情之輩;可她又深知自己只是個出身平民的宮女,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嫁給他做側室。若是做個通房之流,那倒是有可能,可她又不情願。
朝煙面色微白,腳跟不由後退一步。牙齒咬緊了嘴唇,將原本紅潤的唇瓣都咬的有些蒼白了。燕晚逢見她面色不好,便問:「怎麼?你不想住這裡?怎麼面色這樣差?若有不滿,與我直說便是。」
朝煙的眉心微結,她低頭,試探地問道:「殿下…是希望我能伺候將來的魏王妃、側妃,所以才會將我放在此處的麼?」
她這般說罷了,心底又有了淡淡的哀愁。她總覺得,這事兒是極有可能的,所以她不應當抱希望,免得回頭失望。
燕晚逢愣了愣,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想到哪裡去了?」他仰起頭來,面龐迎著日光,眼底流淌著一陣輕佻的揶揄之意,「確實,這朝霞院,是供我的王妃居住的。」
聞言,朝煙的面色驟然慘白,腳步踉蹌向後。
她——早該猜到了。
就算魏王明面上如何寵她,可到底是不可能當真給她一個身份。燕晚逢還是要娶王妃,娶一個與他門當戶對的女子為妻。
而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過客罷了。
一個宮女侍婢,確實只值得如此結局,不該奢望更多。她明明在宮裡待了這麼久,看過了諸多先例舊引,早知道不該多放期待,免得最後摔得難受。可這事兒輪到她頭上,她卻又糊塗了,深陷進去了。落到最後,只剩下一層濃濃的哀傷。
「是…是麼?」她勉強地答話,竭力保有一個掌事姑姑的模樣,不想叫燕晚逢瞧出端倪,知悉她曾有過片刻的痴心妄想。
她雖卑賤,卻也是有著自己的尊嚴的。她不願做個終日白日做夢、妄想攀上高枝之徒,她從來不齒於此,只想安安穩穩過自己的日子。
「你的面色更差勁了!」燕晚逢見她低著頭,神色也漸漸薄涼,便如此問她,「你是不是想錯了什麼?」
「我…我沒有多想。我不敢多想。」朝煙淡淡地嘆了口氣,「我早就知悉您要娶王妃,殿下過去對我所說的種種,也不過是玩笑話罷了,我不會當真的。」
「你在說什麼?」燕晚逢負手,彎腰靠近她,道,「我的意思是,這朝霞院是給我的王妃居住的,而你,杜氏朝煙,一個人住這間院子。成嗎?要是你覺得寂寞了,我就把你的那個跟班兒,叫什么小秀的,也喊來陪你。」
朝煙的眸光一愣,面色凝住了。
她沒聽錯吧?燕晚逢方才說什麼?
——「這朝霞院是給我的王妃居住的,而你,杜氏朝煙,一個人住這間院子。」
這…這句話的意思豈不是……要她做他的王妃?
但這又如何可能!
朝煙詫異地抬起頭,下意識道:「殿下,您糊塗了!我如今是奴籍,還未銷了婢女的名錄,又豈能高攀於您?更何況,您身份高貴,乃是真真正正的龍裔,您應當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才對,又豈能與我在這兒胡鬧,拿婚事說笑?」
這話,她說的是認真的。
她是真的認為燕晚逢該娶個出身高貴的女子為妻,而她匹配不得。
「誰說我是胡鬧了?」燕晚逢說,「這個世上,我只想要你。換做了其他女子,可沒有人會不嫌棄我終日荒唐玩鬧,還眼巴巴地每天準時來催我起床用膳了。」
朝煙的眉重重皺了起來,腦海如一團漿糊似的,被他的話給攪合懵了。她口中喃喃念叨:「不行,這不行…這絕對是不可能的…您是王爺,我是宮女,旁人如何會答應呢?」
眼看著她碎碎念個不停,燕晚逢嘆了口氣。他轉眸一瞧,瞥見一旁有口井,便指向那口井,道:「朝煙,你就說你住不住這間院子?你要是不住,我現在就下那口井去游泳去!」
——下井去游泳?!
那豈不是跳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