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
此言一出,被羽衛驚醒的長信宮人們都是大吃一驚。他們躲在窗後檐下,忍不住小聲竊竊私語起來。
「巫蠱之事?那可是大罪呀!若是換做尋常宮人,怕是死無全屍之罪……」
「殿下又怎會糊塗至此呢?莫非,是有人故意陷害……」
皇上原本跟在段太后身後,見眾人面貌驚恐、惴惴不安,也知道巫蠱事關重大,當即便勸段太后道:「母后,此事還未有定論,先不要這般說。萬一是誤會呢?豈不是傷了皇兄的心?」
聞言,段太后冷瞥他一眼,像是惱他的胳膊肘向外拐,又道:「什麼誤會?人證、物證俱在,證據確鑿的,如何會是誤會?」
皇上素來敬畏太后,當下便不吱聲了,只露著惆悵神色,孤零零立在夜色里。
燕晚逢嗤笑一聲,道:「本王行蹤詭秘,鬼祟古怪?這也算是證言?這長信宮原本就是本王的地界,本王愛去哪兒,便去哪兒!便是今早睡在了屋頂,明晚趴在了井口,那也是本王的事兒,輪不到旁人多嘴。」
他的話說的放肆,讓段太后的臉微微一青。她捻了捻腕上的佛珠,沉下心來,道:「若是魏王殿下問心無愧,不曾行過巫蠱之事,那便讓羽衛在宮中搜尋一番,以證清白!」
燕晚逢輕輕頷首,神色越發輕蔑:「搜宮?好。本王不曾做過,自然不怕搜宮。」
皇上站在一旁,面色急切起來。他心底也明白,母后從來箭無虛發,她敢領著羽衛上長信宮來,那必然是聽到了什麼風聲。保不齊,皇兄已被旁人陷害了,只是他如今自己還不知悉。
「母后,隨隨便便的,怎可搜長信宮呢?這叫皇兄的顏面擱到哪兒去?」皇上壓低了嗓音,一個勁兒地打圓場,「皇兄本也沒必要行什麼巫蠱之術。這事,還是算了罷……」
「楚丘!」段太后惱起來,竟喊了皇上的名諱,「你怎的全無一個皇帝的模樣?」
段太后手裡轉著佛珠,可一顆心卻是全然靜不下來,只想把那佛珠扯碎了、裂了,丟到地上去,連佛祖的箴言都記不得幾句了。
她在這後宮前朝辛辛苦苦的,還不是為了能讓楚丘穩坐龍椅?可燕楚丘倒是好,無論做什麼事兒,都要體貼著燕晚逢!
天家無兄弟,父子尚生嫌。楚丘何日才能明白這個道理?
段太后心裡惱煩著,那頭的皇上卻還在絮絮叨叨地和稀泥:「母后,太醫不是說要您早日休息,不可憂思過度嗎?您操勞過甚,都損害到身子了。這麼晚了,倒不如早點回去歇息……」
聽著親生兒的勸和聲,段太后怒道:「此事決不可輕易作罷!」她說這話時,眼睛銳利得似要迸射出兩團光來。皇上被她的神色給震住了,一時也不敢再多話。
「楚丘,不必多說了,搜就搜吧,我不在乎。」燕晚逢哼笑一聲,神情閒散道,「我又沒做過那等事,何必怕搜宮?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自是無所畏懼的。」
皇上囁嚅了片刻,不敢言語。但他聽聞燕晚逢這樣說,而一旁的段太后渾身冷意如刀。於是,他終於點了頭,准許羽衛搜宮。
羽衛共計十八人,其中五人向著各處屋宇宮殿去了,剩下的十三人則筆直地進了竹林,開始東翻西找。原本漆黑一片的林子裡,此刻燈籠光四照,一片喧鬧。
燕晚逢瞧見這副架勢,便道:「這些羽衛怎麼全去了竹林里?簡直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那可是個荒地,平日裡沒人愛往那兒跑。」
段太后撫了撫鬢,道:「越是人少,便越是可疑。待他們搜完了竹林,若是沒有異樣,自然會去別處。」
正說著,那竹林里忽然便騷動起來。有人大聲道:「找到了!」接著,便是好一陣燈籠光亂晃,有人急匆匆地從竹林里跑了出來。
段太后勾起唇角,冷冷道:「這不是就有收穫了麼?」
沒一會兒,羽衛便奉上了一個沾著泥巴、扎有銀針的布人,道:「啟稟太后娘娘,此物乃是從竹林的土地中所掘出的,上有皇上名諱,乃是巫蠱之物!」
那巫蠱布人落在段太后的手裡,根根銀針散著逼人的寒光。布人的臉上蒙著一張紙條,上頭以雋秀的字跡寫著「燕楚丘」三個大字。
皇上見到此物,登時愣住了,面色青青紅紅,很是古怪。
段太后長嘆一口氣,道:「皇上,知人知面,卻不知心。你將他人視作兄弟手足,旁人卻未必領這份情意。」罷了,段太后便將這巫蠱布人拎著晃了晃,語氣哀婉,道,「魏王,物證在此,還有何可說的?」
眾宮人面面相覷,紛紛從彼此的眼底看到了一股子畏意。
——沒想到,竟當真從長信宮中挖出了一個巫蠱布人!這可是大罪!
若是魏王因巫蠱之事獲罪,這長信宮上下的人,又該何去何從?
「母后……」就在這時,段太后聽見燕楚丘躊躇的嗓音,「這布人上的字跡,似乎有些不大妥當。這並非是皇兄的字跡。反倒有些…」
話到最後,愈發古怪,乾脆是吞入喉中,不再出聲。
聞言,段太后愣了愣,低頭望去。卻見那布人上的「燕楚丘」三個大字,秀麗端莊,又頗為眼熟。這三個字寫得漂亮是漂亮,可——絕對不是燕晚逢的字跡!
段太后的心微微一沉。
為了確保此事成功,他特意叫人試著仿了燕晚逢的字。只恨燕晚逢的筆跡本就磅礴恢弘,極為難學,她的人又進不去長信宮,竟連張紙頭都得不到,仿出來的字,最終只有那麼五六分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