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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煙皺了皺眉。看來,玲瓏也是知道彩兒之事的。
「一點舉手之勞罷了。」朝煙說,「我與彩兒都是宮女,高低貴賤全憑主子高興。她人就這樣不在了,我聽了,多少有些感傷。」
玲瓏眯著眼打量她,半晌後,道:「煙姑姑,我玲瓏雖然愚笨,但看人的眼光向來不錯。我覺得你是個是非善惡分明之人,與萍嬤嬤不同。有些話,我也能放心地告訴你。」
「什麼?」朝煙有些惑愕。
「彩兒之死,與咱們殿下沒什麼干係,是壽康宮將她逼死的。」玲瓏說著,哼笑一聲,語氣很是嘲諷,「彩兒不願為壽康宮辦事,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聞言,朝煙的瞳眸驟然凝縮。
她神色微變,警惕地瞧了瞧四周,道:「玲瓏,這些話豈是可以放在嘴上說出來的?若我乃壽康宮之人,你怕是也難留一命了!」
所幸,周圍並無旁人,應當出不了什麼大事。
玲瓏卻渾不在意的模樣,道:「你雖是壽康宮來的,但和李姑姑她們卻是隔了一層肚皮的外人。若不然,你也不會對彩兒之事毫無所知,還全不畏懼地跑來這裡給她燒紙錢了。如此,我怕什麼?」
朝煙心裡暗惱不已:這玲瓏,名字倒是妥帖,可性格卻這樣不慎重!
「煙姑姑,我瞧你是非分明,還有善惡之心。由你來做長信宮的掌事,應當是比萍嬤嬤要合適許多。」玲瓏在井邊坐下,竟也從籃中取出了一小疊紙元寶。她折著元寶錢,耿直道,「你最好遠著些壽康宮,一心一意為咱們魏王殿下辦事。我起初是不打算告訴你這事兒的,只等著你自己被壽康宮收拾了,好知道苦果。可我眼瞧你與萍嬤嬤不同,尚算是個良心在的,這才與你說這些好心話。聽與不聽,隨便你吧。」
朝煙凝神,對玲瓏道:「你做好分內之事,旁的便不要管了,小心引火燒身。」說著,朝煙望向天色,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宮中去,你也早些回來。」
朝煙將要走時,玲瓏又喊住她,道:「煙姑姑,我從前說殿下待你有意思,那是我不對。我眼裡揉不得沙子,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一時也沒去甄別真假。那話,你別放在心上,就當是我胡說八道吧。」
朝煙看了玲瓏兩眼,應了聲「我豈會當真」,便管自己走了。
她回了長信宮,香秀正搬了一張板凳,坐在門口剝枇杷。見她回來,香秀便擦乾淨了手,湊上去小聲問:「姑姑,沒出什麼事兒吧?」
「能有什麼事?」朝煙語氣平淡。
「還不是怕彩兒的冤魂找上門來呢……」香秀小聲嘀咕,又坐回門前去剝枇杷了。她的手白嫩,落在淡黃色的枇杷肉上,顯得很是可愛。
朝煙瞧著她,道:「你放心吧,彩兒有冤,也絕不會找到長信宮頭上來。」
香秀卻還是怕,嘟嘟囔囔說:「早知道長信宮這麼陰氣森森,我無論如何都不會來,還會求李姑姑將您也留在壽康宮裡。咱們到底是壽康宮的人呀……」
「傻丫頭。」朝煙打斷了她的話,聲音呢喃。
香秀把壽康宮當家,壽康宮呢?可指不准把香秀和她當什麼呢。到底是誰草菅人命,黑白顛倒,這都不好說。
那日,段太后與李姑姑信誓旦旦告訴她,魏王害死宮女,要她對魏王心存些戒備。可如今想來,那興許都是謊言。
朝煙嘆了口氣,抬起頭望著宮牆之上的天際。春暮了,日頭暖融融的,曬得人發懶。她總覺得,自己的心似乎又偏了些,可又說不出這是對是錯。
日頭漸垂,到了晚膳之時。朝煙與歡喜一併到了殿上,準備伺候魏王用膳。
太監們進進出出,在碗碟杯盞的脆響中布菜。未幾時,錦桌上便擺開了大小七八道膳餚,碧的清脆、紅的精亮,盛在描福漆彩的薄瓷碗盞中,令人食指大動。朝煙瞥一眼桌上,見一盅牛肉羹放得離筷勺近,便道:「將這道湯放遠些,殿下不大愛吃。」
小太監聽了,立刻動手調換了碗盞的位置。適才將碗盞擺好了,魏王便打著呵欠,懶洋洋從簾後出來了。他在錦桌前坐下,抄起筷子,隨口道:「朝煙,歡喜,本王有事兒吩咐你們去做。」
「殿下請說。」朝煙低頭一禮。
「春色已晚,再不去宮外踏青散心,就要入夏了。」魏王握著筷子,眯起眼來,盯著窗外漸散的夕光,「你們兩個陪著本王長久守在長信宮裡,也悶得發霉了吧?」
聞言,朝煙心底略有複雜。
確實,賞春的好時節已經過了。可魏王殿下被永禁長信宮,莫說是去宮外踏青了,便是要去御花園都不成。若非陛下傳喚,他只能終日在這長信宮的一隅天地里喝的酩酊大醉。
「去準備些賞春踏青的東西,什麼吃的喝的,美酒佳肴,全都備上。」魏王勾起唇角,面有深意,「賞春啊,總得有酒,才有意思。」
朝煙皺了皺眉,心中浮現惑意。
魏王出不了長信宮,自然也無法去宮外賞春踏花。準備這些東西,又有什麼用呢?莫非,是擺在宮裡頭看看,犒慰犒慰自己?
她可當真是猜不透魏王的心思了。
想歸想,朝煙還是應了:「是。」
「哦,對了。」魏王又想起了什麼,笑道:「這賞春呢,還得有美人在側。本王也不勞煩你們辛辛苦苦地外出去尋找美人了,就在眼下的殿裡頭尋一個美人,陪著本王一道賞春就行了。本王也不做什麼,就是與她一起喝喝酒,看看花!不麻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