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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在瞧什麼呢?莫非是…有人來了?」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問。
「沒什麼,本王不過是在看早上的炊煙罷了。」魏王笑說,「你說這朝時的煙氣裊裊,是不是很漂亮?」
「漂亮,漂亮。當然漂亮。」魏王的話,令中年男子很是摸不著頭腦。炊煙?哪裡來的炊煙?他怎麼沒瞧著?但為了弟弟貪污的事兒,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如是應和。
朝煙一路小步而行,很快便離了後山,回到了佛剎殿宇之間。她放緩了腳步,回頭瞧一眼身後,見無人追來,小徑上一片清寂,這才略略寬了心。
方才在後山聽見的話,足叫她心煩意亂——魏王竟當真與宮外臣子有所往來。看樣子,他是要與皇上、攝政王和段太后對著幹了。
她本應將此事如實回稟給段太后,可——
可……
不知怎的,她心底竟有幾分躊躇矛盾。
若令段太后知悉了此事,魏王會如何?
被重新禁足?還是會被……奪走性命?她在段太后身旁十年,知悉那位太后娘娘確實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倒確實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若當真如此,那她朝煙,豈不就是段太后手中殺人的一把刀?!
思及此處,朝煙的氣息略略急促,心也跳快了幾許。那咚咚、咚咚的心跳聲,幾如擂鼓似的,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來了。
遠處傳來經文梵音之聲,木魚篤篤而響,卻並不能驅散她的心煩意亂。在這一片刻,她竟然奇怪地想起了魏王曾與她說過的那個故事:廢帝將被賜死,眾人皆背他離去,唯有一個宮女願徇死。那宮女說:「奴婢問心有愧,適才以死謝罪……」
她正在胡思亂想,老韓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來:「怎麼樣?魏王殿下如何了?」
朝煙嚇了一跳,抬頭一看,老韓不知何時找了過來。他坐在欄杆上,正懶洋洋地用袖口給自己扇風,不耐地盯著她看。
朝煙張了張口,卻不大說得出話來。
——要告訴老韓,魏王在後山與外臣密謀之事嗎?
「煙姑姑,啞巴了?」老韓的脾氣顯然不大好,「你說句話,我也好仔細想想如何與太后娘娘回話!」
朝煙聽著老韓的話,腦海中一瞬閃過了許許多多的事兒——
魏王在馬車上,氣定神閒地告訴她:「本王有法子,幫你把那個妹妹從壽康宮裡弄出來。」,
魏王抬起手,袖管里飄落一張紙。她撿起來一瞧,上頭寫著碩大的「帳簿」二字。
魏王拽著一匹衣服料子,興沖沖地說:「你膚色白,這顏色最合適不過。」
魏王下了鑾輿,站在長信宮無邊的夜色里,對她說:「朝煙,你記著了。你是長信宮的人,自然也是本王的人。」燈籠光火明滅,將他的臉龐也照的模糊,但那雙眼,卻是透亮的,似盛著萬千花彩。
終於,朝煙抿了抿唇,心中做下了決定。她仰頭對老韓道:「魏王當真只是在後山喝酒,沒做別的。人躺在石頭上,都快睡著了。」
老韓聽了,輕嘁一聲,想來是不屑於魏王這樣的做派。「瞧你這樣不安,還以為撞上了什麼大事。」老韓的語氣里有一分懷疑。
「我險些叫人發現了!」朝煙瞪他,「韓侍衛,你不知道那魏王多可怕,我要是被他瞧見了,豈能有好果子吃?」
老韓嗤笑一聲,拿鼻孔看她:「你們娘們兒家就是笨手笨腳,這點事都辦的蠢鈍!」
見他收斂起了疑心,朝煙心底慢慢松釋。
第27章 佛門
老韓又多問了幾句魏王平日裡的事, 朝煙一一敷衍過去了,只說魏王並無什麼異樣。終於,老韓問夠了, 慢悠悠回到羽衛中去了。
朝煙見他走遠,心中的大石漸漸落下,但心情卻未好到哪裡去。她撒了謊, 幫著魏王瞞過了私見外臣之事, 可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近處有佛音裊裊,正對面的殿門後,便是一樽金箔為飾的大菩薩像。可她渾無心情去祈求姻緣財運,心裡只盼著妹妹蘭霞早日從段太后手裡掙出來。
若蘭霞不在太后手裡了,壽康宮哪裡還能管得她呢?
她在廊上獨立許久, 日頭漸漸近了天中,春暮的白日有些小曬。終於,魏王優哉游哉地從後山那頭回來了。見了朝煙,他便笑說:「本王喝多了, 不小心在大石頭上睡了一覺,你沒有等得委屈吧?」
朝煙屈膝一禮,道:「殿下無事便好,朝煙沒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
魏王問:「可有去求了姻緣?」
朝煙道:「隨著大夥一道求了, 就是不知道靈不靈驗。」
「靈,肯定靈。」魏王說,「本王聽人說了, 法恩寺的菩薩最靈不過,事事都成。」
聞言,朝煙斟酌片刻,道:「其實,除了姻緣之外,奴婢還另求了菩薩一件事,也不知道這件事能不能成?」
魏王挑眉,道:「哦?你還求了什麼?」
朝煙說:「先時奴婢說,不必令妹妹從壽康宮出來,那是睡昏頭了。如今仔細一想,果然還是想要妹妹在身旁的好。也不知道奴婢向佛祖、菩薩許願,能不能當真令妹妹離開太后娘娘的跟前?」
她說著,語氣虔默,道:「倘若此願能成,朝煙定會來佛祖跟前還願,謝以厚報。」
魏王斂眸瞧她,饒有興致地問:「『謝以厚報』?怎樣的厚報?你不是常說,你只是一個宮女兒,這不能做、那不能做,這個沒有、那個沒有。既然如此,那你能給予怎樣的『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