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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朝煙有心追上去,可先前扭傷了的腳踝卻在此時發作,讓她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眼睜睜看著燕晚逢隨著攝政王一道離去。
一陣凌亂的馬蹄聲後,橋上重新歸於安靜。隨行的喜娘哆哆嗦嗦地湊上來,道:「王妃娘娘,咱們,咱們報官府吧!」這喜娘也不過是普通人,除了報官,一時也想不出其他的主意。朝煙卻道:「報官是無用的,我們先去魏王府上找將軍吧。」
說罷,她扭過頭去。花轎擱落在地,轎夫和迎親的人見情勢不對,連喜錢也不要了,跑了個一乾二淨。現在,這道長橋上只剩下朝煙與幾個喜娘。夜雪依舊,朝煙冷的手腳發寒,她想起花轎下頭有道小爐子,便拖著扭了的腳到了轎門前,將手探進去取暖。好不容易,才將四肢烘得舒服些,勉強能動彈了。
她不可失了方寸。燕晚逢不在,她越該謹慎處事才對。
「王妃娘娘,人都走了,我們要怎麼去魏王府?」喜娘有些失了主見,慌張失措,「殿下也不在了,咱們去魏王府還有用嗎?」
朝煙有條不紊地說:「去雇轎子,或者乾脆走著去。再找個人回我家報信,將軍夫人還在後頭。」
話音剛落,夜色里就傳來了一道中年男子的嗓音:「魏王殿下可在?」
朝煙愣了愣,認出這聲音屬於將軍殷松柏。她忙道:「將軍大人!殿下被攝政王帶走了,眼下恐怕有性命之憂!」
一陣馬蹄疾響,殷松柏的身影很快於夜色之中顯現。他道:「王妃不必憂慮,魏王殿下早已料到會有此難。我且派人送你回府去,你在王府上安心靜候便可。」
第70章 晨光
殷松柏的到來, 無異於雪中送炭,讓沒了主心骨的眾人悄然定下了神。且他又說,燕晚逢早已料到此事, 這讓朝煙頗有些訝異。
但仔細一想,又有什麼是燕晚逢不知道的呢?攝政王顯然不像是願束手就擒的人,他會伺機而動, 似乎也並非什麼難猜之事。
殷松柏去的急, 領著一隊人馬,便匆匆向著攝政王離去的方向追去,很快隱沒在雪夜之中。這一行人盔甲齊整,不像是匆忙出陣,反倒像是一早就在待命了。那夜色黑漆漆的一團,什麼都瞧不見, 沒有月色,也沒有火光,唯有遙遠之處一點零星的燈,可什麼也照不亮。
朝煙矗立在寒夜之中, 眺望著殷松柏遠去的方向,心中的憂慮仍無法止住。便是平日再冷靜的人,此刻也止不住胡思亂想。
攝政王會對燕晚逢做什麼?會要他性命麼?
「王妃娘娘,先上馬車吧。」殷松柏留下的侍從打著傘上來, 口中呵著道道白氣,「這兒還危險,不如先回王府去。」
朝煙回過了神, 這才瞧見橋邊還停著兩輛馬車,想來是殷松柏叫人準備的。她吩咐了幾個下侍去杜家找將軍夫人稟報,這才上了馬車。馬車內很暖適,但她仍覺得身體冰涼,像是浸泡在長長的寒夜之中,扭了的腳腕又火辣辣的疼,一動就倍感不適。
許久之後,馬車到了魏王府門前。今日是主子大喜之日,王府內外張燈結彩,大紅的綢緞從匾額上垂掛下來,一溜艷麗的燈籠在屋檐下招搖而開,地上還散落著紅紙鞭炮的碎屑。這兒本該熱鬧無比,可如今卻只餘下兩列守衛,再無旁人,顯出一種詭譎的冷清。
朝煙一瘸一拐地下了馬車,就看到香秀急匆匆地跑出來了。她清秀的臉蛋凍得撲撲發紅,眼眶裡頭有淚滴子在打轉,身上穿著鑲絨的杏紅色比甲,蘇芳色的袖口被她自己扯得皺巴巴的。
「姑姑!」香秀喊習慣了,一時沒改口,人哭哭啼啼地湊上來,說,「怎會如此呢?!怎會如此!」
朝煙接住她,猜到是燕晚逢被擄走的消息已經傳回來了。若非如此,此時王府上也不會賓客全無,顯然是大伙兒都知悉今夜京城有亂,各自回去保命了。
她跨入垂著紅綢的府門,侍女們上來迎接她。雖還未禮成,大伙兒卻都已改了口,呼她為「王妃娘娘」,這叫她頗有些沒反應過來。眾人簇著她進了屋內,給她解了披風,又將炭火撥得更旺,好讓屋子裡暖和一些。
誰都沒說話,但誰都滿面愁容,在為燕晚逢的下落心憂。
門嘎吱響了,寒風又從外頭灌進來,是大夫挎著醫箱來了,抱拳說:「聽聞王妃娘娘受了小傷,微臣來給娘娘瞧瞧。」
朝煙聽著一口一個「娘娘」,心裡有些恍惚。她並不想做個主子娘娘,若沒了燕晚逢在旁邊插科打諢、無理取鬧,留她一個人做娘娘,有什麼意思呢?可見這些權啊、勢啊的,當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只想要那個人平平安安地回來。
大夫看了看她的腳,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那扭傷之處已經腫起了好大一片,高高紅紅的,很是嚇人。拿藥膏敷上去,也不見得驅散那辣辣的痛楚。
等大夫將她的扭傷處處理好了,便告辭離去。眾人勞累哭鬧半宿,各自回去睡去,朝煙卻還坐在空無賓客的前廳里,身邊只陪著香秀與歡喜。
火爐燒得久了,熱意已不太旺,叫人腳底冷的發僵。朝煙在香秀的服侍下,將發冠除去了。她的妝容早已變得狼狽不已,但此時也沒了心思再去照料那些腮紅脂粉,便凌亂著發麵,獨自坐在門前,望著庭院中一片紅綢燈籠出神。
門口有腳步聲,是將軍安排來的侍衛在徹夜巡邏。不知過了幾時,外頭傳來了通傳之響:「將軍夫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