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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煙輕詫,有些不解,問:「殿下,您這是……」
她話還未畢,魏王已將這女子的口脂點在了自己的唇上。一點艷麗的紅,恰好落在他下唇的最中央,正如女子額間的花盛一般醒目而招搖。可他生的皮相好,一副丰姿華骨的容貌,點了這口脂也分毫不見古怪,只令人品出一股子招搖味來。
「你瞧,本王也塗了,足見這口脂是無毒的。」魏王笑罷,又同一根手指重新蘸取了口脂,探到朝煙的面前,道,「朝煙,本王來為你上妝吧。」
魏王的手生的也好看,如新出的白瓷一般利落乾淨。朝煙盯著他的指尖,心底默然。
罷了,既然魏王自己也塗了這口脂,想必此物當真是無毒的。興許,這回是她太過警惕了。縱使段太后與魏王不合,魏王也不至於如此大張旗鼓地對壽康宮來的她動手。
於是,朝煙低了頭,道:「若殿下當真要奴婢用這口脂,還請奴婢自己來便好,不敢勞煩殿下。」
「怕什麼!」魏王卻並不在乎,反倒很是興致勃勃的模樣。他不顧朝煙板著的臉,硬是將手指抵上了她的唇間,慢慢將紅色的口脂抹了上去。一邊抹,還一邊哼起了小調子;嗓音吊得輕轉,詞是「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似乎是哪裡的戲曲。
朝煙坐著,身子有些僵硬,不敢動彈,目光直直地盯著鏡面,一轉不轉。
魏王雖是個男子,但這上妝的手卻很是柔和,一點點細細地抹勻了,似乎很是精於此道。
不知過了多久,耳旁傳來一聲「好了」,朝煙終於鬆了口氣。
魏王嬉皮笑臉地收回了手指,問道:「朝煙,你看看本王的手藝如何,你可喜歡?」
朝煙目光輕一閃爍,定在了鏡中。不得不說,魏王這口脂塗的倒是不錯,細細描摹了唇廓,顏色輕薄也上的妥當。她本是個素淨的人,上了這樣一層口脂,人似乎也光艷了起來。
倘若她不是壽康宮段太后派來的人,倘若魏王不是廢帝,那她一定會贊一聲「殿下好手藝」。可眼下,她也只能心有餘悸地說道:「請殿下日後莫要再行這等不合規矩之事了。」
魏王聽了,原本嬉笑的臉當場拉下來,活像被人潑了盆冷水,又或者鬧得正高興卻被自家爹娘逮回去進學的孩童。
「你怎麼這麼無趣?」魏王將手放到清水銅盆中洗淨,嘟囔道,「太后就不該將年輕姑娘放在身旁,省的叫你們都長成了她那不討喜的性子!一個個年紀輕輕的,都如庵堂里的師太似的!你法號叫什麼?可要本王給你取一個?」
朝煙聽了,眉頭險些跳起來。
這魏王殿下怎麼還給她取起法號來了?嘴倒是刻薄的厲害!
她起了身,依舊保持著恭敬的面色,問道:「殿下可要起身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行吧,橫豎本王也不困了。」魏王甩幹了手上的水珠子,張開了雙臂,道,「今天就早點起身,晚上也能早些犯困。」
這是好事。朝煙想。倘若今晚魏王能早幾個時辰安寢,那他日後興許便能吃上三頓膳食,而不是寅時睡,午時起,胡亂糟踐自個兒的身子了。
她自屏風上取來了前夜小太監們熏好的衣衫,展開了,要為魏王披上。魏王卻忽然皺了眉,問道:「這衣服上,熏的是什麼香?」
朝煙低眉,答道:「據樓公公說,依照往常慣例,熏的是瀋水香。」
魏王挑了挑眉,道:「本王眼下忽而覺得這香味有些刺鼻,不大好聞。這回算了,下次換種香吧。」
「是。」她說罷,又問,「不知殿下心儀何種薰香?昨夜歡喜公公告知奴婢,庫房之中尚有蘇合、白木、燕口、青檜等香料。倘若這些都無殿下喜愛的,奴婢會讓內務府再去準備。」
魏王微眯著眼,像是在腦海中過了一遍這些個薰香的名字。忽而間,他低下了身,湊到了朝煙的發心,慢慢地嗅了一下,道:「你身上這香味,聞起來就很是不錯。」
朝煙微愕。
她身上的香味?
她不過區區奴婢,自然用不起什麼薰香。唯有的氣味,也不過是洗衣沐浴時所有的皂角之流了,又哪有瀋水、蘇合這些名貴香料一般風雅馥郁?
「殿下,奴婢平時並不用薰香。」她老實道。
「哦?你不用薰香,難道就沒法子讓本王的衣服也染上這股香味了?」魏王問她。
「這……」朝煙略略犯起了愁。她總不可能將魏王殿下這一身錦衣華服也拿去後院裡,讓香秀吭哧吭哧賣力地洗了吧?魏王這衣服上刺繡滾金,銀線挑雲,一看便不是經得起香秀那等大力揉搓的……
朝煙正在思索,魏王已開了口:「這樣吧!要不然,你就每日早上過來,拿了本王的衣服,披在身上。這樣不過一二時辰,味道自然也就染上去了。如何?」
朝煙:……
這是什麼話!!
將堂堂魏王的衣服披在一介宮女身上,像什麼樣子?!
她立刻板起了臉,道:「殿下,此事萬萬不可。若是傳出去了,有損長信宮之名。」
魏王一見她這副表情,立刻樂了起來:「又生氣了?你怎麼這麼好玩兒?」說罷,便是一陣哈哈大笑,自己將手鑽入了衣袖中,把外套披上了。
朝煙聽他笑,心底還是一陣惱,暗覺得魏王荒唐。但手已熟稔地貼上去,為魏王整理衣裝,立起了領口,又仔細束好腰帶,繫上了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