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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煙微呼一口氣,道:「朝煙確實是個一文不名的宮女,但尚有一顆忠心。要是佛祖喜歡,此後的下半輩子,朝煙也可每隔半個月來添添香火。」
「一顆忠心……」魏王唇角一勾,人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半晌後,他道,「朝煙,本王說過,這法恩寺靈驗得很,你的心愿,一定樁樁都會實現。到時候,你再想想你要如何『謝以厚報』吧。」
朝煙抿唇,低聲道:「是。」
這一段機鋒打得她頭疼,但她心裡也算是勉勉強強有了些底。
魏王說她的心愿樁樁都會實現,料想是願兌現了馬車上那時的話,將蘭霞從壽康宮裡保出來了。作為代價,她得全心全力侍奉魏王,再不瞧段太后的意思,正如從前的萍嬤嬤一般。
法恩寺內的僧人們做了齋菜,請今日來的貴客前去用膳。魏王領著歡喜與朝煙一道去了齋客的廂房。素桌上擺開了些許佛門淨菜,沒油沒葷,瞧著很是清淡。魏王乍一看,眉便高高皺起了,道:「這可怎麼吃?」
朝煙知道,魏王平日裡吃慣了山珍海味,看到這些齋菜肯定是沒胃口的。可這裡是佛門,開不了葷,他們自個兒帶的那些酥酪點心、片皮鴨卷,也只能等出了法恩寺才能用。
「殿下,佛門清靜地,您還是忍忍吧。」朝煙勸道,「要是在這裡吃葷腥,免不了叫菩薩生氣。」
魏王瞥她一眼,拿筷子朝桌上伸去,先懸在一碗菜苗上,又移到了一碗清豆腐湯上,反覆挪騰幾下,就是捨不得下筷。這桌上的齋菜,白的白,綠的綠,一點兒油沫子都沒有,清得叫人發憷;好半晌後,魏王擱下了筷子,道:「不成,本王不想吃這些。」
「您總不能餓著呀?」歡喜小聲嘀咕道。
「咱們不是帶了片皮鴨卷和一些點心嗎?」魏王對朝煙道,「去,把它們拿來。」
「可要是叫寺廟的大師們瞧見了,怕是有些失禮。」朝煙有些憂慮。
「那本王躲起來吃,還不行嗎?」魏王的語氣有些破罐破摔了,「我躲到後山去,坐在那塊大石頭上,一個人吃點肉,那總行了吧?寺里的師傅眼看不見,心底也不煩。」
朝煙見他為了吃口肉竟這麼屈尊,要躲到山後頭去吃,模樣還有些委屈,心裡暗暗覺得他好笑,又覺得他有失體統——堂堂王爺,怎可和個下九流之輩似地坐在山林石頭上吃東西呢?
但她拗不過他,只好親自去馬車上取了食匣。
為了不衝撞寺里的師傅們,她一路行去都偷偷摸摸的,像是個賊。等拿到了裝了葷菜的食匣,她又在心裡埋怨上魏王:若非是他胡鬧,自己怎麼要躡手躡腳地溜過來?
好不容易拿到了食匣,魏王總算高興了。他帶著朝煙與歡喜,當真溜出了齋客的廂房,去了後山。小廚房做了不少精緻小巧的花樣,譬如麵皮里裹著沾了醬的脆鴨子,雖然是冷吃的菜餚,但甫一開匣,便有誘人的香氣。
「瞧瞧,這才是好吃的。」魏王拿起從廂房那裡順來的筷子,指了指食匣里的鴨肉,「那些什麼蘿蔔、豆腐,根本就入不了口!」
朝煙心底道:法恩寺的僧人們可是天天吃齋菜的,難道他們便不要活啦?
心底腹誹歸腹誹,她面上仍舊老實恭敬,給魏王端碟遞筷。魏王吃了沒幾口,忽然問:「朝煙,你要不要也坐下來嘗一嘗?」
朝煙搖頭,道:「殿下厚愛,但朝煙不敢冒犯。」
魏王說:「你應該嘗一口的,好吃的東西,就是要與人分著吃才有樂趣。」
朝煙似懂非懂地點頭,扭頭對一旁的歡喜說:「歡喜公公,殿下都這麼說了,您要不要嘗嘗?」
歡喜當即拉長了臉,說:「煙姐姐,你別戲弄我了。」
——殿下說的「要與人分著吃」,這個「人」指的是誰,那還不清楚嗎?他歡喜啊,在這時可不算作人,他只能算是一棵大樹,一根草,一陣風!還是礙眼的那種!
魏王又夾了幾口,裝著葷腥的食匣就要見底了。恰在此時,土籬笆處的小徑忽然傳來了腳步聲,一個披著袈.裟的僧人扛著一疊木柴便朝此處走來。
「糟糕……」魏王嘟囔了一聲。
朝煙也暗道不妙。這食匣里還裝著葷腥呢,要是叫這僧人發覺了堂堂魏王竟偷偷摸摸躲在後山吃肉,豈不是笑話?
她正欲將匣子蓋起來,卻聽見魏王對她道:「朝煙,將嘴張張。」
「什麼?」朝煙有些不解。
就在她問話張嘴的片刻,魏王便換了一雙新筷子,夾起那碗碟里最後一片肉來,餵進了她的口中。
「快吃,快吃。」魏王小聲地催促,「現在,你與本王是共犯了,咱倆都在佛門重地里偷吃肉呢。」
第28章 狹路
多虧了魏王這一筷子, 僧人到底沒發覺他在這寺廟裡偷腥,只是與魏王行了禮,便自顧自去劈柴火了。
朝煙咀嚼咀嚼, 將口中的食物吞下了肚。她是頭一回嘗到小廚房做給魏王的手藝,一時間竟覺得唇齒留香,滋味很是不錯。
只是這一口肉是魏王塞進她嘴裡的, 那就有些變味了。
魏王也是, 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夾菜塞她嘴裡?哪一家的王爺,會往自己身旁的婢女口中餵菜的?她又不是什麼妃嬪妻妾——
想到此處,朝煙心底有些惱。偏偏魏王還要問:「怎麼樣?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