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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哀哀垂淚,我見猶憐。朝煙看了,都不由心動,更何況男子?
朝煙在心底小澀一下,便偷眼去瞧魏王,卻見他還是那副愛理不理的架勢,似乎對雪環姑娘這煙柳清霜似的美貌毫無所覺,這反倒叫朝煙覺得有些奇怪了。
當初她來長信宮時,魏王將她扯入懷中,說:「這個新來的丫頭長得秀氣,本王很喜歡。」
可如今換了雪環,這同一招把戲卻沒用了。
同是壽康宮來的宮女,命數卻大有不同。
不知怎的,朝煙心裡堵著的氣,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消散了。再看這雪環時,也只餘下同情。
「本王要那麼多宮女做什麼?」魏王不理會雪環的哀求,不耐煩道,「帶回去吧。哭哭啼啼的,看著便煩。」
聞言,雪環連忙收了淚珠,匆匆拿袖口揩了眼角。但她不肯放棄,向著魏王膝行幾步,又哀聲道:「殿下,您若不收下奴婢,奴婢定會被打五十記板子。懇請殿下開恩,留下奴婢吧!奴婢雖卑賤,卻也想活,肯請殿下憐憫奴婢吧……」
她求得這樣苦,一旁的李姑姑似乎也頗為感傷,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角,道:「殿下,您不是個冷血無情之人,莫非當真要對她見死不救了?太后娘娘嚴苛,可您卻是能保下這姑娘的……」
好一番扮白臉功夫,叫朝煙心底都暗覺不齒。
她與李姑姑相識已久,竟從不知她有這樣一幅面孔,竟拿一個宮女的性命來綁架魏王的名聲——但凡魏王不依照壽康宮的心意行事,那便是冷血無情。
好話都被她說盡了,世上豈有這樣的道理?
只可惜,雪環雖求得哀苦,但魏王卻沒有絲毫鬆口的打算,而是道:「李姑姑伺候太后多年,太后多少也得給你點臉面。你若心疼這丫頭,便自己去求求你的主子。」
他這樣不給情面,李姑姑的臉一下子便拉長了,口中道:「這麼說,魏王殿下是對太后娘娘有所不滿了?竟然連一個宮女都不肯收!娘娘是您的母親,您如何能這樣不知恩情?」
這話說的,竟然是已用孝道來壓人。這可了不得。朝煙心裡一驚,知悉再回絕下去,恐怕是要撕破臉皮,正式與壽康宮槓上了。
她正欲打兩句圓場,卻見「哐啷」一陣碎瓷響,竟是魏王將手中的茶盞擲到了地磚上。瓷片碎了一地,滾燙的茶水飛濺,沾濕了雪環與李姑姑的衣擺。
雪環嚇了一跳,柔弱的身子微微一哆嗦。
「你說,『母親』?」魏王的面色莫名摻雜了一縷戾氣,「我的母后殷氏已經過去多年。至於其他的,我可不知道。」
「殿下,您……」李姑姑似乎是有話想說,但礙著魏王到底是主,卻不敢再多說重話了。
魏王脾性一貫不好,要是發起怒來,恐怕自己都得脫層皮。一時間,李姑姑眼底有些躊躇,並不是很想繼續這樁差事了。
眼見著魏王的臉色似乎越冷,朝煙忙打起了圓場:「殿下,您這兒確實不缺人手了。但如今入了夏,人在日頭下忙久了,難免暈眩。若能多一個能輪換的,倒也不錯。」
她說這話,似乎是有留下雪環的意思,魏王睨她一眼,眼底有懷疑之色,大概是不懂她在想什麼,但到底給了她一分面子:「朝煙,若是要把她留下來,那就得由你來負責。」
朝煙明白他的意思。
今日留下雪環可以,但遲早得將她趕出去。
朝煙之所以打圓場,不過是不想看見魏王此刻就與太后鬧僵。魏王的舅舅殷松柏尚在回京路上,如今與壽康宮撕破臉皮,沒什麼好處,倒不如忍一忍,用巧計將雪環趕走。
李姑姑見朝煙開口說話,心底微釋一口氣。不管是誰說話都好,只要雪環能留在長信宮就行;要不然,她回去了,還要挨太后的眼色,難受的是她自己。
至於雪環,那就只能靠她自個兒了。
想罷了,李姑姑又瞥見了正在打扇的朝煙。朝煙來長信宮也沒幾個月,神貌還是過去那個樣兒,清淡薄涼的,似一朵沾了露的白木槿。但朝煙似乎也有哪裡不同了,像是更鮮活了些。
想那魏王原本是看也懶得多看雪環一眼,可朝煙一開口,便立時變了態度,可見魏王對朝煙是如何上心了。
從前她竟不知朝煙竟有這樣好的手段,能將堂堂魏王都勾在掌心裡。想到此處,李姑姑眯了眯眼,不由高看朝煙了一二分。
「殿下,她來咱們長信宮也不是做什麼掌事,不過是個小宮女,沒什麼礙事的,好對付得很。」朝煙慢慢搖著團扇,神色淡淡,言語還算客氣。
大概是猜到了她的打算,魏王便鬆了口,說:「那行吧,就把這個雪環留下來,交給你了。」
聞言,雪環連忙叩頭謝恩:「謝過魏王殿下。」
這事兒便這樣定下來了,但魏王卻被鬧得興致全無,用完早膳,竟又打算躺回去休息了。朝煙嘆口氣,拿他沒辦法,也只好由他休息去。待好不容易空下來,她才有空去處置這個雪環。
「姐姐,那個壽康宮來的雪環姑娘,咱們將她擱哪兒比較穩妥?」歡喜是眼見了全程的,揣著袖子來與朝煙商量,「殿下素來不管這些瑣事,得由咱們自己處置。」
朝煙想起殿上見到的雪環,想起她那盈盈裊裊的身段,便悄然嘆了口氣。
可真是年輕呀!花一樣的年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