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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帝也道:「考試制度確實是有許多弊端,但相較前朝推舉制,科考已是難得公平了。」
「現代世界的高考也是。」秋漾把卷子放下,「君子六藝分大藝小藝,最容易被忽視的也是數,因為日常生活中用的少,科考也不考,鮮少有人在意。咱們買驢肉火燒,賣火燒的大叔算個帳費半天勁,聖人應當重視起來。」
昭武帝頷首,秋漾觀察著他的神色,發現實在是看不出什麼,忍不住好奇道:「聖人想到法子了麼?你讓衛堯做主考官,為了避嫌,他也不會讓寒門舉子做狀元吧?那豈不是如了竇和正的意?」
她都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讓衛堯做主考官,豈不是瞌睡給人遞枕頭?
昭武帝朝她伸手,意思是想抱她,秋漾猶豫了下還是走過去,落入昭武帝懷中,御書房內宮人退下,連余忠海都守在外頭,所以也不怕被人瞧見。
「先前同你說衛堯妻妾之事,你可還有印象?」
秋漾點頭:「他的妾李氏乃是竇和正的私生女。」
「我雖然不認為在封建社會,女人可以擔負起亡國的罵名,但生而為人便有血性,除非那天生格外糊塗之人,否則人生父母養,便應當懂得感恩。」
此時此刻,泉陽宮的太后猛打了個噴嚏。
昭武帝提筆,在紙上寫下衛堯、李氏、竇和正三個名字,用一條線將這三人連在一起,隨後,在衛堯與李氏之間,寫上「鄭氏」二字,這兩個字寫得略小,但秋漾秒懂:「鄭氏是衛堯妻子?」
「不錯。」
昭武帝從不小看任何一個人,他在鄭氏的名字上畫了個圈:「衛堯乃是貧寒出身,靠著鄭氏一家的貼補才有後來的金榜題名、平步青雲,他不棄糟糠,名聲是極好的。而鄭氏膝下無子,如今在府中更是日日吃齋念佛,對李氏百般忍讓。」
秋漾問:「聖人是想從鄭氏下手,對付衛堯?」
昭武帝失笑:「這鄭氏哪有這個本事,她若有,也不至於多年被李氏壓制至此。」
他只是想藉由鄭氏這隻蝴蝶扇動一下翅膀,給衛堯竇和正這對多年合作夥伴添一根刺,這就夠了。
見秋漾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他有些猶豫是否要說出實情,最終還是告訴了她:「鄭氏本是秀才之女,她的父親便是衛堯的啟蒙恩師,衛堯考中狀元後不久,鄭秀才便死了,隨後鄭氏還未滿月的孩子也死了。」
秋漾隱約感覺有點不對:「是衛堯害的?」
「是或不是都已不重要了。」昭武帝嘴角微微一勾,「只要鄭氏這麼認為便已足夠。」
「可她怎麼會信呢?」秋漾覺得這裡頭bug多多,隨便一想都有不合理之處。
「人心難測,你怎知終日吃齋念佛之人便一心向善決不作惡?鄭氏的孩子死後便一直不曾有孕,你猜是為了什麼?」
即便鄭秀才真的只是病死,但鄭氏的孩子卻絕不是意外,當時衛堯初入洛京,正是迫切想要站穩腳跟的時候,一個秀才之女已配他不上,他想要好的名聲,卻又不想要妻子,誰知那看上他的權貴一朝因得罪貴妃而落難,衛堯只得留下鄭氏,隨後不久,他與李氏情投意合,鄭氏因自己不能生育而愧疚萬分,主動為衛堯納妾,她做夢都想不到,最不想讓她生下孩子的,便是她的枕邊人。
秋漾皺著眉:「我在家裡曾聽爹感嘆過,他與衛堯乃是同齡,升遷速度卻遠遠不及對方,我還以為是此人有真本事,不曾想是暗地裡受了竇和正的扶持。」
寒門派想要跟世家派抗衡,衛堯是寒門狀元,同為寒門出身的杜閣老便對他很是看重,原以為會受到世家派竇閣老的阻撓,誰知竇閣老卻也暗中推衛堯上位,再加上此人得了先帝歡心,真是坐火箭都沒他升得快。
「以利益維繫的關係,也會因利益分崩離析。」昭武帝下了結論,「我這樣做,是否會令你覺得手段卑劣?」
秋漾搖搖頭:「成王敗寇,大齊是大齊,我真要那麼有道德感,那就不該接受團崽。」
昭武帝越看她越是心生喜愛,正想親她一親,秋漾突然推開他:「我忙去了!」
他的手還伸著,但佳人卻早已遠去。
每年科考,總有許多身體不好的考生翻著白眼被從考場抬出來,考場環境著實是差了些,但今年卻不同,有過會試經驗的考生一進貢院考場便發覺不同,那僅容一人的號房變得乾淨整潔,被子也不再霉味重重,每間號房還都置辦了一個小小的通風口,並且由貢院提供一日三餐,甚至還有驅蟲藥!
不僅如此,號房內還置有沙漏,隨時可以查看時間,往年有的號房漏雨,一覺醒來卷子都打濕了,哭都沒處哭去!
第一場考完,出了貢院,才得知是聖人下令改善的環境,一時間學子們紛紛向著皇宮方向行禮抱拳,感慨聖人仁善。
得到讀書人的讚揚,就是這樣簡單。
而在宮內的秋漾也到了離開的時候,晚間她小心翼翼打開裝著玉佩跟鐲子的精緻小盒,一個月時間已到,她帶上了自己列的清單,等她回來,會為大齊帶來各種各樣的種子與其他必需品,但誰能保證她一定可以順利回去?而她回去後,又真的還願意再回來嗎?
昭武帝沉默地看著她,秋漾憂心忡忡:「兩個世界的時間不知道會不會改變,上次回去一個月這邊卻沒有變化,但現在想想,大齊已經四月,現代世界正好也是四月,時間不會同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