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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錢還愁買不到喜歡的禮物嗎?那還不是要啥有啥?
因為寧夫人身體不好,寧秋娘便沒有將自己以後要做的事和盤托出,只想多多陪伴母親兩天,還有就是,與多年未見的兄長嫂嫂見面。
娘娘給了她半個月的假,雖娘娘仁慈,寧秋娘卻不能真的樂不思蜀,所以她只給自己五天時間,這一生,她興許都要做個不能承歡膝下的不孝女了。
寧家兄長比寧秋娘大三歲,考上秀才後一直沒能中舉,便安心在舞陽縣開了家私塾做先生,因此早早蓄起了鬍鬚,寧秋娘走的這六年,寧家兄長已是兒女雙全。
兄妹倆感情極好,只是因著寧博文娶妻,家裡多了個人,又因寧秋娘及笄,寧夫人開始給她相看人家,在寧秋娘看來,可不就是來了嫂子自己便成要潑出去的水了麼?寧博文的妻子楊氏性情柔和,嫁進寧家後,上上下下提起她都是讚不絕口,十五歲的寧秋娘愈發惱怒,覺得屬於自己的家人被搶走了,她不明白,為何不能一家四口快快樂樂過日子,卻非要男婚女嫁。
而她這種想法離經叛道,不說是性情嚴肅的寧永言,就是疼愛女兒的寧夫人都覺得她是無理取鬧,寧博文成家立業,哪能再像小時候一般陪妹妹玩耍?血濃於水,也終究是淡了,而寧秋娘固執地想要抓住這樣的親情,她不願意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她性格倔強,否則也不會一氣之下離家多年未歸,迄今為止寧秋娘也不後悔,她只怪自己不與家裡通信,省得家人惦念。
寧博文得知妹妹歸家,當天的課都不講了,興沖沖跑回後院,讓妻兒換衣準備去縣衙。
楊氏見向來溫文的夫君忽地風風火火,不由感到奇怪,自成婚後,夫君的脾氣便越來越沉穩,尤其是在那件事發生之後,怎地今日喜笑顏開?
「莫非是有什麼喜事不成?」
楊氏是不愛到公婆那邊去的,雖然公婆都是明理人,可楊氏知道,說不怪她不可能,不過是眼不見為淨,好在他們一家四口過這樣的小日子倒也美滿。而且公婆從不在面上與她難堪,平日裡也是相安無事。
寧博文笑道:「是小妹回來了。」
楊氏一聽,手裡的衣服沒拿穩,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秋娘回來了?!」
這些年寧家人對此一直避而不談,但卻始終沒有停止尋找,寧秋娘生得貌美,離家時又帶了不少細軟金銀,大齊雖說不至於亂得惡人遍地,卻也危險重重,一個身懷重金、從未出過遠門的官宦千金離家出走,會遇到什麼?
尤其是一年又一年過去,寧秋娘始終杳無音訊,楊氏都覺得她可能是在外頭出了什麼意外,饒是曾經再多齟齬,她心中也為此感到難過。
如今得知小姑平安無事,她也放心了,否則她與夫君之間總是橫亘著一根刺,只希望小姑在外頭過得並不差,無論如何人已經回來了,日後好生相處便是,畢竟她已為夫君誕下一兒一女,地位穩固,又何必同早晚要嫁出去的小姑一般見識?
一家四口換了衣裳,上了馬車,寧博文全程都很激動,一到縣衙,平日裡風度翩翩的先生,竟是急得自己跳下了車,好在他還記得妻兒,將楊氏扶下,又抱過一雙兒女,隨後步伐走得飛快!
楊氏見他如此,真是哭笑不得,她體貼道:「夫君先走,妾身帶著孩子一會便到。」
寧博文道:「辛苦夫人了。」
說著真是不客氣,腳底生風,一溜煙人便不見了。
他走得那樣快,楊氏無奈,牽著小兒女的手,緩緩往後院去,說實話她心中也有幾分忐忑,怕寧秋娘還像當年那般排斥自己,她是不想給公婆夫君添堵的,且當年……若說她沒有怨氣也是不可能,畢竟她本本分分嫁進婆家,這年頭誰不盼著自己日子過好呢?來自小姑的針對令楊氏多有煩躁,只是沒想到的是,小姑氣性那樣大,竟敢離家出走,這消息屬實是將楊氏嚇壞了。
一別六年有餘,也不知小姑是否已嫁人生子,只盼著她性子改好了些,千萬別再像是從前那般。
剛靠近後院,楊氏便聽見自家夫君的哭泣聲,她連忙帶著孩子加快步伐,門口的婢女連忙引她進去正廳,就瞧見寧博文眼巴巴望著妹妹,不時抽泣,還要寧秋娘來安慰他。
他性子慣常溫文柔軟,待人接物都和氣,卻也是極妥帖的,對妻子孩子都好,但楊氏知道,他常常一個人在書房裡偷偷地哭。
再一看寧秋娘,楊氏頓時愣了。
她怎地……變化如此之大,卻又仿佛沒什麼變化?
說寧秋娘變化大,是因為她整個人容貌長開,氣質更是大變樣,從略顯驕縱的官宦千金變成了……楊氏不知該怎樣形容,總覺得小姑身上有種不下於公爹的威嚴感。
而說寧秋娘沒變化,是因為寧秋娘雖離家六年,但卻不見蒼老,竟是比當年剛及笄時的美貌還要耀眼!
尤其是她身上那股自信自強的氣息,是柔弱的楊氏所不具備的,將寧秋娘與寧夫人及楊氏明顯區別開來——第一次看見寧秋娘的人,決不敢小瞧她!
正在楊氏踟躕不敢上前時,寧秋娘拍了拍哥哥的肩,主動走了過來,「嫂嫂,當年是秋娘愚魯幼稚,還請嫂嫂原諒。」
楊氏瞬間訥訥,她做夢都想不到這輩子還能看見寧秋娘朝自己示弱的一天,且她也有些心虛,因為當年她厭煩小姑,沒少給她上眼藥,雖然都是小打小鬧,可最終寧秋娘憤而離家,楊氏認為也有自己的責任在,她連連搖頭:「不不不,是我、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