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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求思秋能有什麼大出息, 只希望思秋健康平安長大,找個好夫婿, 生兒育女度過這一生,不是每個女子都要像小姑這般,那活得有多累?更何況,又無法得到世人的認可,只會被認為離經叛道。
寧思秋卻激動不已,她不由自主地捉住姑姑的手, 緊緊地盯著:「姑姑, 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可以嗎?我也可以像祖父一樣當官嗎?!」
寧秋娘微微彎腰, 視線與小朋友齊平, 語氣格外溫柔:「當然可以, 姑姑現在便是大齊女官, 還有許多同為女官的朋友,若是有機會, 帶你見見她們可好?」
寧思秋高興極了!
眼見氣氛變得有些冷凝, 寧秋娘伸手摸了摸小侄女毛茸茸的腦袋, 溫和道:「阿爹,阿娘,哥哥嫂嫂, 我是認真的,若是你們信我,便讓思秋同見恆一起讀書吧。」
她如今是朝廷女官,又是皇后近臣,所知曉的消息自然比窩在舞陽縣的寧永言多,且絕對可信,寧永言其實也有所耳聞,畢竟忻州地處大齊以南,水路暢通,洛京那邊的消息總是很快便傳來。
只是寧夫人與楊氏卻仍舊有所遲疑,寧秋娘知道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下的決定,她對家人道:「如今娘娘正在舞陽縣,阿爹阿娘可要去拜見?」
「這是自然!」寧永言忙道,「若是不去,豈非太過失禮?」
寧秋娘笑笑:「倒也不急,娘娘給了我幾日假期,我先在家中過幾日,待到臨幸時,自然能見。」
她了解皇后娘娘,其他人也不敢說什麼,只是小思秋便留在了縣衙,因著寧秋娘回家,寧永言寧夫人與兒子兒媳的關係也逐漸融洽,雖說仍舊不一起住,至少面上都有笑,也能彼此說說話了。
小思秋更是如魚得水。
她的人生到現在也才五年,小小的年紀,所遇到的不是教導女紅的嬤嬤,便是滿嘴之乎者也的先生,寧家私塾並非只有寧博文一位先生,但無論是哪一位,包括寧博文在內,都是不支持寧思秋跟其他人一樣讀書的,他們的意見是讀書可以,但應當讀列女傳,讀女訓,而不是什麼兵法策論——那是女兒家能讀的書麼?讀來有什麼用?她讀得懂麼!
寧秋娘離家這些年閒來無事便愛讀書,她自有自己的一番見解,且跟了秋漾後更是手不釋卷,從未放棄過學習,寧思秋所有的疑惑她都能解答,於是只用了半天時間,姑姑便越過了爹娘,成為了小思秋最喜歡最崇拜的人!
女兒與孫女感情好,寧夫人自然喜聞樂見,可她仍舊憂心忡忡,因著她覺得,女兒此番回家,並非是從此不離開,而是還要再走。
走去哪裡呢?女兒家家的,又是這個歲數了,現在不嫁人,要什麼時候才嫁呢?
寧夫人悲喜交加,喜的是女兒歸家,悲的是不知女兒前程在何方,心中無限擔憂。
隨著時間過去,寧秋娘的假期結束,小思秋意識到姑姑即將離開,哭成了個淚人兒,抱著寧秋娘的脖子,求她帶自己走。
寧秋娘哭笑不得:「就這麼想跟姑姑走啊?」
小思秋猛點頭:「嗯嗯嗯嗯!」
她才五歲,小孩子心性,離不得爹娘,且哥哥嫂嫂雖對她嚴厲,卻也疼愛如眼中珠,寧秋娘心知自己是絕對無法帶走小侄女的。
於是輕輕撫摸小姑娘的雙丫髻:「思秋乖,你太小了,又不會騎馬,等你學會了騎馬,姑姑再接你到身邊來好不好?姑姑跟你保證,最遲兩年,一定接你。」
小姑娘哭得肝腸寸斷,她這些天都黏著寧秋娘,連晚上睡覺都與姑姑一起,寧秋娘知識淵博,她知道時間有限,因此無時無刻不教導小侄女,兩人雖年歲差得多,又是頭一回見面,卻格外聊得來,關係也極好。
皇后娘娘便在舞陽縣,寧家人有再不捨得寧秋娘,也不敢說出讓她去回絕皇后,從此留在家中的話,只是寧秋娘出發前,寧夫人與楊氏來見她,大抵是因為都是女人,所以好說些體己話,寧永言跟寧博文也關心寧秋娘,可有些話他們是不好說的。
寧秋娘看見母親嫂嫂,微微一笑,請她們坐下。
寧夫人瞧見出落的格外優秀的女兒,心中又是感慨又是難過。「秋娘,難道就真的不走不行……」
寧秋娘知曉母親擔心什麼,主動握住了她的手:「是女兒不孝,不能承歡膝下。」
寧夫人搖搖頭,柔柔地看著她:「娘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可兒行千里母擔憂,秋娘,你以後是如何打算的呢?能不能跟娘仔細說說,讓娘跟你嫂子與你參謀參謀?」
寧秋娘確實早已做好了規劃,她想了想,才對寧夫人與楊氏道:「阿娘,嫂嫂,我不瞞你們,我日後想要參加科考入朝為官,實現自己的理想,讓更多與我一樣的女子,都能擁有走出家門進入朝堂的機會。」
「那你自己呢?」楊氏急了,「你也要為你自己想想!你這樣厲害,日後怎地有人敢來求親?」
寧秋娘無奈道:「難道我厲害,卻是錯了不成?」
「這自然不是。可妻子過分強勢,丈夫便會感到自尊受挫,我與你哥哥,婆母與公公都是這樣,夫為天妻為地,這怎能壞了規矩綱常?」
楊氏苦苦勸說,寧秋娘心領她的好意,道:「若是這樣,那這自尊心未免虛榮的有些可笑了。我生來便是如此,難道要我為了討好男人,去掩蓋自己的才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