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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湛不解其意,迷茫地看他。
「我不讓你傷口碰水,讓你上藥,你都聽明白了嗎?」
聞湛點頭。
陸雲初悶悶地問:「那你為什麼不照做?」
她這樣讓聞湛有些慌張,忙在紙上寫道:髒污比疼痛更難忍受。
這行字砸在了陸雲初胸口,讓她低沉的心情瞬間變成了酸澀。
前世她的腿瘸了,一到下雨天就難受,現在想起來仍心有餘悸,很難想像聞湛這樣滿身傷口、病痛纏身的人,要有多大的忍耐度才能認為這種疼痛還能忍受。
想起他被吊在那裡滿身髒血的模樣,陸雲初垂下頭,忽然很喪氣。
她是個很笨的人,若是換個果斷機敏的人來穿越,必不會像她這樣折騰兩世也沒能逃過命運。而這兩世,聞湛就這樣被吊在那裡,等待死亡將他解脫。
連身上有些冷汗都能不忍,那渾身血污該有多難受呢?
她頭快要垂到胸口了,眼前忽然遞來一個本子。
小小的方塊兒本上字寫得很擠,不忍浪費一絲空間。
——我不沐浴了。
陸雲初抬頭。
見她有反應了,聞湛收回本子,繼續挨著寫道:
——我會好好上藥。
陸雲初臉上表情更苦了,就這樣愣愣的看著他。
他側頭,避開她的目光。
陸雲初便收回視線,想起正事:「你背上怎麼上藥呢?」
她拋開沒用的低沉情緒,朗聲道:「『脫衣裳,我給你上藥!」
「咳咳咳!」聞湛忽然發出劇烈的咳嗽聲,連忙以袖掩面,恨不得把肺都咳出來,咳得慘白的面色都有了絲絲血色。
陸雲初連忙給他斟了一杯溫水。
聞湛咳聲漸止。
陸雲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一番:「你背上沒法自己上藥,我記得背上傷勢很嚴重。」全是鞭痕。
聞湛垂著眸,試圖裝傻充愣,假裝聽不見。
「餵。」陸雲初無奈。
聞湛最後掙扎。
——無礙的。
陸雲初不說話,就這麼看著他。
聞湛垂眸,妥協了。
他耳根紅透,先轉過身,背對著陸雲初,再慢吞吞地解開衣裳。
這樣的他實在是鮮活可愛,陸雲初咬唇憋住笑聲。
然後她的笑意就停止了。
他背上傷口錯落縱橫,深深淺淺,猙獰至極,被水泡過後,邊緣皮肉微微發白,看得陸雲初又有些憋悶生氣,偏偏她還不能發火。
她著實是拿他沒辦法……
她取來裝藥的瓷瓶,蘸取後,輕柔地為他上藥。
剛一碰到,聞湛身體便僵硬了一瞬。
她的動作已經儘量輕柔了,可是聞湛還是疼嗎?
她便把動作放得更輕,輕柔得像風,聞湛便不僵硬了,開始顫抖。
「很疼嗎?」陸雲初問。
聞湛試圖拿起紙筆寫字,陸雲初卻沒來得及等他的答案。
她對著聞湛的傷口吹了一下。
「啪嗒。」聞湛的筆掉了。
「吹吹應該會好點。」陸雲初道,「看你疼得厲害。」
聞湛不敢動,沒法拾起筆,只能任由她輕柔地為他上藥。
陸雲初上藥的動作逐漸熟練起來,力度依舊輕柔,希望自己的憐惜能夠傳遞給他。
聞湛漸漸不顫抖了,壓抑著,緩緩放平了呼吸。
他的肌膚白皙如玉,肩寬背闊,若是沒有這些傷口,應當是極為賞心悅目的。
肩胛骨鋒利,隨著他的呼吸緩慢起伏,像一對振翅欲飛的玉蝶。
陸雲初為他上好藥,道:「好了。以後沐浴完了,我都給你上藥。」
聞湛飛速地穿上衣裳,撿起自己的小本本,用筆指了指之前寫的話。
——我不沐浴了。
陸雲初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之前沒覺得他這麼愛惜自己的身體呀。還反覆承諾兩遍。
她點點頭:「好吧,你去歇會兒,身上有傷,得多睡,不能久坐。」
聞湛點頭,趕緊走了。
聞湛不在,陸雲初坐這兒也沒意思,往屋外走去。
這個院子很大,除了日常居住的屋子,還有假山池塘等景觀,再往遠走一點,能看見一座修在石山上的亭子。
陸雲初之前就想來看看,一直忙著醃菜,沒抽出時間。
這座亭子修得很高,能俯瞰全府,包括隔壁男主院子。
亭中放置了軟榻,掛著紗簾,小桌上擺著茶壺茶杯,看來以前惡毒女配沒少在這兒眺望隔壁。
陸雲初有些無語,挽起袖子,準備把這兒打掃一遍。
唉,吩咐不動npc下人就是這麼心酸,明明穿成了個大家小姐,但凡事都得親力親為。
想到聞湛喜潔,她打掃得很認真,邊邊角角都照顧到了。
打掃完以後,累得夠嗆,往軟榻上一倒,本打算歇歇,沒想到就睡著了。
日頭正高,陽光灑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睡得舒服,在軟榻上蹭了一下,下一刻,感覺身上似乎多了點重量,身上更暖和了。
落在眼前那晃眼的日光忽然被什麼阻隔了,她迷迷糊糊地睜眼,看到了一隻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
睡意太濃,她沒反應過來是什麼,便接著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後,她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石凳上都聞湛的背影,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