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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字剛剛起筆,「唰」地就擦破了紙。
聞湛怔愣地抬頭,微微瞪大眼,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臉上的溫柔和憐惜全部散去,化作生澀的羞意和努力掩飾的慌張。
從男媽媽到炸毛的貓,只需要一句話而已。
陸雲初在心裡狠狠譴責了自己一番,譴責完,放軟聲音說道:「好餓,可是抬不起手。」
太假了,仿佛剛才咳得驚天動地的人不是她。
但聞湛輕易地就被騙到了。在他心中陸雲初說什麼就是什麼,根本沒有想過她會撒謊。
他指尖顫動了兩下,很是糾結。
陸雲初演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斷氣一般,嘟囔道:「把藥端來吧,不吃了,一口氣灌完藥睡吧。」
這樣對胃不好,聞湛當然不會允許她這麼做。
陸雲初說完以後虛弱地埋著頭,餘光瞟到聞湛僵硬地坐在床側,心想自己這樣是不是沒騙到他,還是演技不過關啊。
忽然,餘光里的聞湛動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握住了白皙的瓷勺。
他面色嚴肅,輕柔地攪拌著白粥,飛速地看了一眼陸雲初又挪開,竟是不敢與她對視。
陸雲初壓下心中的竊喜,故作淡定地抬頭,把頭往前湊了湊。
不看著她,是沒有辦法餵她喝粥的。
聞湛又默默地把眼神挪了回來,落到額頭上,落到鼻尖上,最後意識到必須落到嘴唇上才好。
陸雲初感覺他把瓷勺遞了過來,她連忙接住,一碰到才發現,瓷勺抖得厲害。
聞湛才被救下來的時候,手腕的傷深可見骨,即使這樣他握筆拾筷的時候也沒有抖得這麼厲害。
陸雲初差點就要噴笑了。
她一口咬住瓷勺。
聞湛不再眼神飄忽不敢看她了,他震驚地瞪大的眼,都不知道該不該用力拿著瓷勺了。
陸雲初咬著勺,慢慢喝下白粥,喝完後淡定地把腦袋挪開。
好了,這下瓷勺不僅抖得厲害,連收回去都忘了。
她語氣平淡地點評:「燙。」
聞湛回神,慌張點點頭,匆忙收回瓷勺,放入粥碗裡,努力攪拌散熱。
陸雲初心裡著急,你不是男媽媽嗎,基本的吹吹粥都不會嗎?
聞湛攪拌了一會兒,用手摸摸碗周,感覺溫度差不多了,重新舀起一勺白粥,遞到陸雲初面前。
陸雲初失望地接著,思考自己該說點什麼才能繼續提要求。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粥,悶不吭聲,看上去確實像生病了無精打采的模樣。
見她這樣,聞湛不再慌亂了,認真地餵她喝粥,餵了幾口後,放下瓷勺,給她挑起一個蒸餃往嘴前送。
陸雲初搖搖頭,餵餃子就沒必要了。
她把手伸出來:「喝了幾口粥後有力氣了,我自己來。」
聞湛一頭霧水,把筷子遞給她,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陸雲初吃飯的時候很有勁兒,不像是病弱的樣子。聞湛稍微放心了點,他在本子上寫道「我去看著藥。」後就走了。
陸雲初看著他的背影,失望地錘了錘大腿,錯失良機啊。
她唏哩呼嚕地解決完白粥和蒸餃,靠在靠枕上閉目養神。
約摸兩刻後,聞湛端著藥湯過來,見她正在閉目養神,放輕了腳步。
可是藥還得趁熱喝,他必須得叫醒陸雲初。
陸雲初穿著中衣,他不能碰她的肩膀,只能隔著被子推了推她手臂的位置。
陸雲初本來要睜眼喝藥的,感覺到他的動作,瞬間決定裝死。
聞湛推了她好幾下她都沒醒,他不由得有些迷惑。
根據她露出來的肩膀可以大概估摸出她手臂擺放的位置,應該是這裡沒錯,為什麼推不醒?
難道是被褥太厚了嗎?
他加大了力度。
陸雲初繼續裝死。
聞湛放棄了,猜測她一定是因為傷寒睡得很沉,所以沒感覺到。
於是他摸了摸陸雲初的頭頂,陸雲初把頭一歪,假裝繼續昏睡。
她的頭睡得亂糟糟的,碎發拱著他的掌心,感覺很奇怪,聞湛不太明白這種感覺,好像膝蓋軟了一下,心也跟著軟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冒著白氣的藥湯,蹙起眉頭,頓了頓,碰了碰她藏在被褥里的腿。
還不如手臂呢。陸雲初感覺到他那小心翼翼的力道,心裡要笑昏過去了。
對於聞湛來說,腿可比手臂冒犯太多了,他是不得已才選擇這裡的。
如果他不是啞巴,他就可以喊她名字把她叫醒了。
聞湛在心裡嘆了口氣,很是苦惱。
他端著藥碗,伸手,本來要再次落到她的頭頂,猶豫了一下,最終落到她的肩頭。
他把手放了上去,輕輕晃了晃她。
中衣很薄,明明一觸即離,他還是感覺到了她的體溫。
那點熱度從掌心瞬間傳遍全身,他的心忽然亂跳,不受控制。無端慌亂,他立刻想要收回。
誰知下一秒陸雲初忽然抬起頭,把他抓了個正著。
他臉上還保持著迷茫的神情,眉頭因為心中的悸動而蹙起,嚴肅思考的模樣看著格外清冷。
陸雲初一抬頭,他臉上清冷的面具瞬間破碎,慌亂地後退半步。
他面色蒼白,害羞的時候便格外明顯,紅暈從脖頸攀向上,一路暈染到了面頰,連澄澈如鏡的眸子都染上了絲絲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