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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她想安慰聞湛,卻反過頭來被安慰。
陸雲初有些愧疚。
馬車一路行駛,出了城,到了傍晚,已是另一個地帶。
此處雪小,早已消融得七七八八。
下過雪的天像被洗過一般,湛藍無垠,從天際升起絢爛的晚霞似落入水中的紅花,綻放散開,萬道金色霞光散落人間,輝煌又柔和。
陸雲初叫停了馬車。
「我們看看晚霞吧。」她對聞湛提議道。
聞湛點頭。
他倆出了馬車,在車轅的木板上坐下。
陸雲初自然而然地貼近聞湛,把自己的頭靠在他肩膀上。
她望著遠方的晚霞,張開手指,像是想要抓住一般。她問:「好看嗎?」
聞湛點頭,在她手心寫:很美。
陸雲初便問:「你上一次看晚霞是什麼時候。」
聞湛將他塵封已久的零碎記憶翻出來,像是落滿灰塵的舊書,字跡早已模糊不清。
——記不得了。
陸雲初反手握住他的手:「沒關係,以後我們經常看。」
聞湛笑了笑,轉頭,輕輕地親了親她的頭頂。
陸雲初覺得聞湛可能是有什麼誤解。今天她實在是被虐得難受,加之前的不忿,一同哭了一遭,把他嚇到了,以為她是個脆弱嬌滴滴的,習慣性地哄她。
她並不排斥這種黏糊撒嬌的溫存感。
她把玩著聞湛的手指,餘光瞥見一片雪白中有一點零星的亮色。
她將目光投過去,發現薄薄積雪中擠出了一朵小野花。
早春剛至,雪還沒下夠,小野花已經迫不及待地冒出頭來了。
陸雲初放開聞湛的手,飛快地跑過去。
只有一朵孤零零的花。
她用手指戳戳小野花:「對不起了,我要拔掉你去哄我的心上人。」她自言自語道,「他也是這般孤零零的,也是這般盡力地為世間增添溫柔,所以我辣手摧花也是可以諒解的吧。」
她把野花拔下,將細嫩的杆圈起來,做成了一個簡陋重疊的圓環。
聞湛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但她恢復活力了,他就很開心,沒有追上來,只是看著她撥雪玩兒的背影。
很快,她站了起來,背對著自己不知道在做什麼,然後滿臉笑意,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
「已經有花開了。」
聞湛有些詫異,朝那邊投過去目光。
陸雲初接著道:「被我拔了。」
聞湛哭笑不得。
她道:「你伸手。」
聞湛依言照做。
她把簡陋的野花戒指套到了他的無名指上。
聞湛疑惑地看著她。
陸雲初解釋道:「在我老家,很遠的地方有個神話故事。大意是有一位給人間帶來光明的神,因為偷盜火種受到了懲罰,被束縛在山上,每天都有老鷹飛來啄食他的內臟。到了夜晚,內臟又會長出來,不停重複,直到一位大力士殺死了老鷹,將他解救。束縛他的鎖鏈最後化作了戒指。」
或許不止是三世,還有無數次她不在的輪迴。她看著聞湛,笑道:「我很喜歡這個故事裡戒指的寓意。」聞湛身上的鎖鏈,也請化作戒指吧。
聞湛也笑了,點頭贊同。
陸雲初又道:「也是很遠的地方,有種古老的說法,認為這根手指直通心臟,有太陽神的守護,予愛情堅貞不渝的祝福。」
聞湛聽得很認真。
「在結婚時,男女雙方會交換戒指。將戒指套到對方手上,表示在神的見證下,許諾對方一生至死不渝的愛和永不離棄的陪伴。」她說,「我沒有鑽石,便只能用早春的第一枝花做戒指。鑽石代表恆久不變,但早春的花卻有著生機、希望與即將到來的明媚,我覺得很適合你。」
聞湛安靜專注地聽著,他的手指微微顫抖,就是這般輕易地動容了。
他眼裡有酸意,但確實很高興,極為高興的。
「嗯……我們老家那邊呢,有個儀式叫求婚,和求娶類似,不過女人對男人,男人對女人,或者男人對男人,女人對女人都可以,只要是心中所愛,願意與他共度慢慢餘生,就會獻上戒指求婚。」
聞湛抬頭,眼眸中有水光閃過。
「聞湛,餘生咱們好好過。命運虧欠你良多,我會竭盡全力替它彌補。」
聞湛重重地吸了口氣,以防自己會忍不住掉下淚來。他不明白這種情緒是為何,他確實是狂喜的,心醉神迷的。
陸雲初說,傳說中無名指有太陽神的力量在,他感受到了。
愛如陽光,消除了荒涼的無盡深淵裡的孤獨,帶來熱,帶來生命與希望。
他站起來,吻了一下陸雲初。
陸雲初笑了:「這樣倒和儀式流程合上了。」
聞湛指指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比了個圈,指指她的手指,意思是:我也要給你戴戒指。
陸雲初笑道:「沒啦,就這一朵花。」
聞湛很遺憾。
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有些慌張,鑽進馬車拿出來紙筆:花會枯萎,枝會幹爛,這可如何是好?
陸雲初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只是臨時起意做了個花戒指,又不是什麼珍寶,還不至於如此。
她按住聞湛慌亂寫字的手,捧住他的臉,把自己的笑貼到他面前,額頭對額頭。
「這有什麼,春日將至,那時花海漫天,還愁沒有花嗎?今日的花謝了,那就明日再擇;今年的花謝了,那就等往後的歲歲年年。餘生還長,春日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