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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倉沒有跟過去,而是選擇在門口等著,比起房間內的裴容,他沒有將喜歡處處挑事的向池放在眼中。
只是不怎麼喜歡看到向池靠近葉芸罷了。
並且很在意,覺得十分的礙眼。
這是之前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籍倉困惑的皺了皺眉,抬手放在胸前。
為什麼會這樣呢?
……
裴容睜著眼眸,眼中空洞無關,聽到房間外的響動,知道是有人來了,但卻不想動彈。
估計又是向池找的「樂子」 。
他同意向池暫時住在這裡也僅僅只是因為他之前見過向池,更何況家裡多一個人根本沒有什麼關係,若不是他受傷了,他幾乎很少待在家裡。
——也不知道身上的傷什麼時候能夠好?
裴容不害怕受傷,他怕的是受傷後無法動彈,感覺不到疼只會讓他越來越覺得空虛。
裴容閉了閉眼眸,忽然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轉過身子去看,目光再觸及到葉芸情麗的面容後,神情有一瞬間的呆滯,在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實的。
「葉芸……」裴容抿了抿乾裂的唇,他聲音也極其的沙啞,像是沙粒在陽光下暴曬過。
他詫異於葉芸會出現在這裡,葉芸怎麼會找到這裡?
他瞬間就想到了那個習慣微笑的少年,怪不得最近幾天都見不到向池的身影,原來……
裴容除了對疼痛有這莫名的執著外,不在乎任何的事情。
房間拉著窗簾,光線昏暗,淡淡的藥苦味充斥著整個房間。
她走進後才發現向池並沒有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訴她,裴容的腿的確受傷了,但他的臉上也留下了一道猙獰的傷疤,從太陽穴一直到下顎,將原本清秀的容顏徹底割裂。
裴容掙扎的想從床上下來,可是他忘記了這幾天他根本沒有好好吃飯,四肢用不上力,更何況他有一隻腿還受了傷。
因為失去平衡,裴容以很狼狽的樣子從床上摔了下來,就像在他小時候的那個樣子,明明心中有了些許的期盼,在他黑暗的過往中亮了一縷微弱的光芒,最終還是在大火重燒的一點都不剩。
他沒有等到女孩回來找他,女孩一去不復返。
裴容沒有因為現在的樣子而覺得狼狽,因為他在意的從來不是這些,也可以說他沒有在乎過什麼東西。
裴容手撐在地上,拖著虛弱的身子,就在她不顧他的腿能不能承受的住想從地上起來的時候,一雙白皙的手按照他的肩膀,將他固定在原地。
裴容的衣服本就寬大,被他這麼一折騰,領口從肩頭滑落了一點,被火灼燒過的傷疤暴露在空氣下,坑坑窪窪,泛著淡紅色,猙獰可怖。
他轉頭看了看搭在自己肩頭的手,瑩白的肌膚和他猙獰的肌膚對比強烈。
裴容愣了愣,毫不在意的翹著唇,「沒事,就算會有點疼也沒有關係,我可以起來的。」
疼痛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了。
葉芸看著少年沒有光彩的眼眸,她見裴容第一面的時候,他也是這個樣子,戰戰兢兢的抱著一碗粥,被關在瓦房屋。
裴容好像從來都不覺得自己過去的遭遇是不公的,因為他真的希望能夠擁有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家,即便他渾身是傷,但只要不是沒有人要的就行。
葉芸伸手幫裴容整理好領口,空蕩的領口仍是露出了他醜陋的肌膚,連帶著他臉上的傷疤也更加猙獰了。
葉芸:「有事。」
裴容從自己的衣領上收回視線,因為葉芸的一句話,愣愣的望著葉芸,「有事?」
葉芸抿了一下唇,對於自己的承諾,她沒有做到,也不知道面對裴容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態,還是她失言了,心中總會有愧疚。
這與面對籍倉的情感還不同,她覺得籍倉是無辜的,不該因為她而遭受那些過往,這是她被動接受的現實。
而裴容不同。
「我會在意……如果你疼的話。」葉芸直視著裴容的眼眸,如果放在一般人的身上,臉上多了一道疤痕,一定會多少有些在意,也會儘量想辦法讓疤痕看上去不那麼明顯,但很顯然,裴容一點都不在意。
裴容像是一瞬間接觸到了什麼抗拒或者一直在躲避發恐懼,慌亂的避開視線,薄唇抖動,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掩蓋著自己的慌亂,「不用你在意……疼,對我來說……根本不……」
他越說聲音越小,直到最後完全聽不到了.。
裴容眼中閃過掙扎與不知所措,在他的過去,就算有過名義上的父母,但他們只以折磨他為樂,而他為了可以當個「聽話懂事」的孩子,他從來沒有向外界宣洩過情緒,都一直壓在了心中。
裴容就更不可能從養父養母那裡得到關心了,可能對他來說,養父養母隨手丟給他的飯菜就已經是對他最搭的「疼愛」了。
所以在看到葉芸眼中的關切時,這種裴容從來接觸過到的關心讓他感到措手不及,下意識的想要逃避。
這是他一直都不敢碰觸的,他害怕自己習慣了別人的關切後,她會不能夠接受失去這種關懷,可是世上沒有一樣東西是持久不會改變的,一旦他習慣適應了,就代表他在失去的時候會覺得難以割捨。
所以他寧可在一開始就拒絕。
裴容不是沒有後悔過當初沒有和葉芸一起走,可是那時的他其實貪戀著他,養父養母,他或許不知道背這樣對待本來就是不應該的,或許她知道,可是他害怕失去養父養母,就把身上的傷疤和疼痛當做了他當做「孩子」應該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