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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忽然對他淺淺彎了一下唇角,弧度有幾分冷意:「比如你從前做過的惡事,在我看來就算是糟踐自己的其中一種方式。」
留下這句話後,他就帶著無情的側影離開了,又留下聞星寒一個人在牢獄裡沉思許久。
從來就沒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道理,在他的世界裡,生命就只有強弱之分,弱者就活該要被踐踏與淘汰。就連他的誕生都是不受祝福的,是被爹娘所厭惡的,年幼起就被迫在外漂泊,摸滾帶爬艱難求生。
他也幾度厭惡過自己的存在,在那混沌的世界裡,他找尋不到自己繼續呼吸的意義。
從那之後,聞星寒再看顧西宇時,覺得這個平時看起來挺討人厭的傢伙都變了。好像仔細觀察,能發現他故意稀釋在冷酷底下的柔和,交流中偶爾不經意透出的,與死板的外表有著差異的性子,還有對於人生觀上透出的積極面。
顧西宇或許已經從斯文小哥那裡得知,他知道了他是如何在他精神失控時候提供幫助的事,反正從那日起,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出現了些許微妙的,難以察覺的變化。主要在於聞星寒不再如此敵視著他,也不會再說什麼難聽的話想故意激怒他,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待和他之間的相處時,還會意外發現這人有的時候還挺討喜。
顧西宇也沒再特意去瞞著怎麼幫助他渡過精神失控期的事,甚至還會對比他每次發作的數據,發現他恢復的時間正在縮短。根據他的推算,指不定再過不久他體內的魔力就能夠得到緩和,又或者說是能被他自己努力掌控,不再像脫韁的野馬。
顧西宇對他說:「你就是太放縱自己了。」
步天寒那個化身在修真界裡忽然聽見的話語,原來真的都是顧西宇對他說過的。
他當時在和他爭辯自己成長的過往,卻得到來自他的更多的鄙夷:「誰的成長路上沒經歷過黑暗,沒遇見過幾個噁心的人?」
他第一次見到顧西宇那隻眼睛裡透著他看不懂的深邃,像是沉沉地陷入非常不愉快的回憶里。
半響,他才又收回視線,平靜地說:「我也經歷過你曾遭遇的,就沒和你一樣,只想著報復與毀滅世界。」
「身體和思想都是你自己的,你要做能控制它們的人,而不是隨意被它們掌控與擺布。」
聞星寒後來知道了,顧西宇沒有顏色的眼瞳是瞎的,是看不見的。而且並非天生如此,而是生下來後被他的父母親自弄瞎,具體什麼原因其他人也不太清楚,顧西宇自個兒更是不會說。
回過神時,聞星寒才發現就這樣小小的一件事,或許是顧西宇早就已經習慣了的事,他卻替他在意。他不清楚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心理,只突然意識到自己對這位長官的關注多了起來。
不曉得從哪天起,他一天中最期待的就是見到那熟悉的身影從他牢獄外經過,在牢門邊的控制台前停駐片刻。他慶幸著自己的牢獄有這樣的閘門,可以通過許多道結合在一起的縫隙描繪出牢門外的人清晰的身影。在這簡短的時間裡,他們會像普通朋友那樣交談,多數時候甚至是無趣或無聊的問答,但仔細回想才驚覺,現在的顧西宇不管他問什麼都會回答。
除了一些與要塞或牢獄相關的關鍵機密問題。
終於有一日,不自覺中或許已經對他降低防備的顧西宇聽了他的話,站到牢門前。距離很近,近到他伸出手就能揪住他的衣領,強迫他在與自己隔著一道閘門的情況下更加貼近自己。
顧西宇里的眼神瞬間一變,變得警惕與危險。
他的語氣還是很冷靜,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合格上將:「你想做什麼?」但顯然如果他敢再進一步做什麼,他馬上就會用行動告訴他花兒為什麼那樣紅。
聞星寒沒想做什麼,就那樣與他對視片刻,調笑著問他:「長官,你想試試用兩隻眼睛看這個世界的感覺嗎?」
他沒錯過顧西宇眼皮子底下一閃而過的驚愣與錯愕,趁著他遲疑的那一會兒,他抓准機會施了法。
身為混沌界魔族大佬,他那兩隻魔瞳與常人相較自然也是不一般。他兩隻眼睛裡承載著非常多的力量,是普通人受不住的靈力。而且有這雙眼睛,他左眼能通陰陽,右眼可通天地,是他能夠源源不斷去獲得新的力量最主要的秘密。
顧西宇瞎的那只是右眼,作為讓他恢復視力的交換,他那隻眼睛將失去所有的力量,變成最普通的一隻眼睛,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比普通人正常視力還要弱一些。那些靈力都會轉化到顧西宇身上,這在後期於他而言還會成為更大的幫助,即使他修習的不是他們混沌界的功法,但依舊能夠提升他自身的能量。
同時,他在未來的修煉上也好,攻擊或自保能力也罷,增進的速度都會比以前要弱上一半,這對一個背腹受敵的大魔來說絕對是致命的。
他也已經很久沒再信任過誰,為哪個人做到這一步。但這一刻,他就是有股強烈的念頭,想要把真正的最後一次賭在這個人身上。
顧西宇因為右眼處突如其來的刺痛閉上了眼睛,任他再用力掙扎,聞星寒始終都沒有鬆開手,直到他再次睜開眼睛,眼底又滑過另一道震驚時才無聲笑了笑。
那隻眼睛的顏色依然很淺,從死白變成了淺灰,但比起從前的死氣沉沉,多了一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