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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顧西宇往後退了一步,冷靜地對慕容清婉說:「他們最主要的目標是我,這個地方能收留你,我不想它受到牽連。」
他抬手抵在嘴邊咳了幾聲,虛弱的身子猶如風中殘燭,臉上的蒼白快要連脂粉都遮擋不住。可他轉身上馬的身影和動作卻又如此堅決,紅色的嫁衣輕揚,連人帶馬又往他們來時的路道奔去。
慕容清婉著急得想下車攔截,身上的傷卻不容她這麼做。尼姑們接受了顧西宇的委託,沒讓她下車,而是嘆息著把她帶回寧安鎮。
車簾緩緩落下徹底擋住顧西宇那道越來越遠的身影,慕容清婉憤憤地咬著牙,心道:「皇兄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
待她養好傷,定要把他找回來。
顧西宇這些天的叮囑,還在她腦中徘徊。
「若遇見了一位叫做尉遲容的男子,你可以放心與他交好合作,他是可信之人。」
聽說此人是遙國四皇子,皇兄得嫁給三皇子,到時候她直接入遙國皇城尋找這位四皇子,是不是就能重新和她皇兄相聚?
如此想著,她心臟不禁又微微收緊。
至少,皇兄得在這次的劫難中活下來。
顧西宇乘著馬離開前往寧安鎮的路道,主要是想讓追他的匪徒們不去擾亂鎮民的安寧。他遠遠見到那些人從陡峭的坡道追來,拉了拉韁繩又繼續往未知的方向奔去。古代未開發的土地很多,離開大道便是荒野,地形繁雜。
他稍微使了點計倆,利用地形之便將那些匪徒甩得越來越遠。
眼瞧著計劃逐漸成功,他還未來得及放鬆心情,途經一處堆滿沙石的崎嶇路道時,一支飛箭不知從何處投來,準確無誤地射|入他左肩背。疼痛襲來的瞬間,衝擊讓他沒抓穩手上的繩子,直接從馬背上重重摔落。
掌心直接被粗糙的路面劃破了皮,血珠在傷口處一滴接一滴凝聚。
這一摔,把他整個人給摔懵了。
眩暈間,他見到暗處走出來幾道身影。他們都是身材粗壯的男人,裝扮和追他的匪徒有些相似,但身上的服飾風格卻和那些人不同,顯然是兩派人馬。
他們緩緩朝顧西宇的方向走近,仿佛全身骨架都摔散了的他完全無法動作,只能忍受著疼痛趴倒在地。
顧西宇可真是恨死了這具身體。
「這是哪來的新娘子?」
「逃婚的吧?整得那麼狼狽。」
「長得挺漂亮的,你說我們之前給寨主送的那些貨色他全都不要,這個明顯比她們好看多了。反正人都打下來了,順手帶回去也不虧,寨主要是不喜歡再滅口就好。」
很好,遙國不愧是土匪猖獗之地。他剛險險從一波人手裡逃脫,不小心又把自己送到另一批人的面前。
這回他可真是沒力氣再掙扎。
顧西宇就這樣昏沉沉地被人給綁了回去。他們還找來一塊黑布蒙住他的眼睛,像是不想讓他認出他們行走過的路道。
他再次重見光明時,天色早已暗下,藍白色的月亮正高高地懸掛在空中。
周圍是深林里潮濕的味道,他是被五花大綁扛在肩膀著朝火光傳來的地方過去的。這裡前一天似乎下過雨,土地還有些潮濕,男人們踩在泥濘路上發出了啪嗒啪嗒的聲音。
扛著他的是差不多有這具身體兩個半大的男人,身上的毛髮量感人,嘴邊和下巴全是棕褐色的鬍鬚。隨著他們越發接近寨子,一直和邊上人打趣說笑的男人忽然對他說:「你可真有趣。」
「每次被我們抓回來的女人都得鬧一整路,哭哭啼啼的,不往她們嘴裡塞布條堵住都不行。再不濟也會奮力掙扎,像你那麼冷靜認命的,我還是頭一回遇見。」
顧西宇沒有應話,要不是他的眼睛還睜著,身上還有呼吸,他們都快以為他死掉了。
才剛越過大門,顧西宇就聽見寨子裡傳來悽厲的喊叫聲,聲音出自某個男人。
穿過一支又一支的火炬,他最終被壯漢扛上階梯,進入個鋪著獸皮地毯的地方。周圍的布置很簡陋,不像是招待人用的大堂。跟著壯漢回來的其他人則是拿著他們今日從外面搜刮回來的戰利品,興高采烈地往人群聚集的方向過去。
只有他,被帶到一個有些骯髒的地方,空間瀰漫著一股腥臭味。
其中還有血的味道。
被扔到地板上時,顧西宇看見不遠處的木樁子旁綁著一個鮮血淋漓的男人。他身上的手腿無一處完好,傷口看起來十分駭人,像是被人反覆在同樣的地方重傷,深深的劃痕才剛要結痂,又被人用利刃重新割破。
他眉頭忍不住輕蹙,這種手段有些過於殘忍了點。
剛才的吶喊聲似乎出自這個男人,他的四肢像斷了一樣,整個人鬆散無力地垂坐著,嘴巴好像也脫臼動不了了,全身上下只有那雙眼睛還能動,此時正向上抬起,驚恐地注視著捏住他下頜的男人。
沒錯,這個可憐的傢伙面前還蹲坐著一個穿著紅黑色窄袖衣服的男人,從顧西宇的角度看去,只能見到他的背影高束起的長髮。
「都答不上來的話,那你也沒什麼用處了。」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卻又有點好聽,不像是會在這群糙漢子間出現的那種清冷。
顧西宇看著綁在木樁上的可憐人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那個男人捏碎了下巴。痛苦的眼淚從他眼角滑落,他因為疼痛想大喊,卻也喊得非常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