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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疼痛像閃電一樣輻射著,漸漸麻痹了他的肩膀、後背、腰腹。他不由得呼吸急促,視線也逐漸模糊起來,冷汗瞬間布滿了臉頰。
「北喬?你那邊怎麼了?」西佑聽出了不對勁,聲音立刻緊張起來。
「心臟……」北喬擠出兩個字。
「北喬!」
他最後的意識,只聽見西佑喊他的名字,然後就什麼都感知不到了。
腦海里最後的畫面,是一片飄落的雪花。
『雪』。
城內很久沒有下過雪了,即便是冬天。
重度工業污染的天空和土地讓人們變得懼怕落雪,那些潔白的花朵攜帶著無法抹去的輻射,是死神衣擺上掉落的花屑。
今夜的這場雪,來得氣勢洶洶,伴著響徹全城的通緝警報聲。
刺耳的警報已經響了整整一個多小時,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寂靜的街道上只聽得見整齊劃一的軍靴踢踏聲。
距離隔離封鎖線大約一公里的位置,一條積雪很深的街道里,一名少年正在玩耍。
他約莫十四五歲的樣子,在雪裡跳躍著,將厚厚的積雪踩出一個又一個腳印。他沒有穿厚棉衣,衣料雖然單薄卻能看得出質感很高級。呼吸在空中凝結成霧,升騰而上,與落雪化在一處,他的臉上帶著淺淺笑意。
一陣腳步聲靠近了,隱約還能聽見裝甲車在雪地里碾過的聲音。
遠射光探照燈出現在少年面前,他停下了玩耍的腳步站在原地,看著一隊隊軍人將整個街道圍住。那些人遮住了月光,帶來了一片陰霾。
他聽見他們說——
「腳印到這裡消失了,監控呢?」
「監控也停了,該死的,跟丟了。」
終於有人注意到了街巷裡的少年。
「喂,那個小孩兒,你有見到一個十歲左右,個頭小小的男孩兒從這附近經過嗎?穿的衣服破破爛爛的。」
少年雙手背在身後,露出燦爛的笑臉,「沒有啊,我一直在這裡自己玩兒。」說完還在積雪上又踩了幾下,雪地上一堆腳印,都是他剛剛踩出來的。
「你最好說的是實話,要不然……」那個人舉起了槍,還沒說完話就被後面的軍官踢中了膝蓋窩,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瞎了眼的蠢東西!沒認出來嗎?那是上將的長子!」
有人抽了一口冷氣,再沒有槍口敢指向那名雪地里的少年。
少年依舊微笑著。
「洛公子,打擾你了,請問你有看見一個小男孩兒麼?」軍官問。
「沒有。」少年回答。
「那需不需要我們送你回家?」軍官接著問。
「才不要,好不容易可以出來玩一會兒,等爸爸和弟弟回去了,我可沒時間在外面玩。」少年故作生氣地道。
「那好,你自己注意安全,如果有事可以隨時找我們,我們就在這附近巡邏。」軍官說.整齊的隊列從少年的面前走過,裝甲車啟動了,黑色鋼鐵的盔甲底下露出漆黑的槍口。
警報聲依舊響著。
雪夜冷風呼嘯,少年目送著軍隊離開,過了許久,他才輕輕吐出三個字,「出來吧。」
街巷的陰影處,一個男孩兒裹著棉服走了出來,那件衣服比他大了許多,很明顯不合身。男孩兒看著少年,開口道:「哥哥,謝謝你。衣服還你。」
「沒事兒你穿著吧,怪冷的。」少年回身朝男孩兒笑了笑,「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從那裡逃出來的?不是說那間實驗室是絕密基地,連只蒼蠅都飛不出麼?」
「我破解了密碼鎖。」男孩兒理所當然地說著,「打開正門,直接跑出來的。」
少年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怔愣,他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孩兒,「你說,你破解了絕密基地的密碼鎖閘門?」
「嗯。」
笑容回到了少年臉上,他十分誇張地鼓了鼓掌,「怪不得他們要抓你回去,你可真厲害。」
男孩兒的視線從少年的臉龐和通紅的手上划過,「哥哥,你真的不冷嗎?」
刺耳的警報聲還在不斷響著,少年閉上眼睛,手指劃著名順暢的節拍,像是演奏會中的樂團指揮一般,陶醉地在雪地里轉著圈,「聽啊——這聲音多麼悅耳,你應該為此感到自豪,這是因你而響起的,他們出動了那麼多人馬,就為了你一個人。」
男孩兒不理解少年為什麼會這麼開心,就像他不理解他的出逃為什麼會引起這麼大的動靜一樣。
少年驀地停下腳步。
「跟我走吧。」他側目看著男孩兒,唇角揚起,「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能幫你什麼?」男孩兒問。
少年仰起頭,伸開雙臂,雪花落在他的臉上,很快便化成了熱氣。他看著落雪的夜空。
「我要實現——只有幸福存在的理想世界。」
北喬驚醒了。
他睜開眼睛,率先看到的是染上清冷月光的天花板。
額上還有滲出的冷汗,他驚魂未定地喘息著,恍惚了好一陣才意識到那是一場夢。
「小喬。」身側傳來洛商安的聲音。
北喬偏頭看去,只見自己躺在床上,而洛商安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臉上帶了絲擔憂的表情。
「下雪了嗎?」北喬捂住自己的額頭。
「這裡是南區,不會下雪。」洛商安回答的很有耐心,「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胸口還難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