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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姨娘和傅晚瑩相形進門來,前者是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後者是將要及笄、容顏俏麗的少女。
傅晚漁沒起身,淡聲道:「坐吧。」
母女兩個早就習慣了她的冷淡,因而不以為意,笑著落座。
傅晚漁問:「何事?」
賈姨娘笑道:「宮人來行賞的時候,我娘家嫂嫂也在,聽宮人說了首尾,擔心姑奶奶沒有經驗,照顧不周,尋了一位很厲害的老獸醫。人已經送過來了,姑奶奶要不要見見?」
傅晚漁直接否了:「不用。」
傅晚瑩將話接了過去:「姐姐,這可不是逞強的事,皇上和臨穎昭公主的愛犬,定要好生服侍……」
傅晚漁望住說話的人,目光和語氣皆是涼涼的:「皇上看在我相公的情面上,賞賜了我們很多東西,恰好無病與我投緣,皇上順帶著讓我把它帶回家養著。」
再怎樣,皇帝也要顧及親封的命婦的顏面,不然不會讓內侍趕在她前頭來到傅家行賞。這種君臣之間的默契,是不需言明的。
傅晚瑩舔了舔嘴唇,手握緊了帕子,目光閃爍著,尋找反駁的措辭。
傅晚漁的話卻還沒完,她牽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我服侍無病?瞧你那副奴才的嘴臉。」
「你!」傅晚瑩立時怒了,站起身來。
傅晚漁揚眉冷笑,「怎麼著?再跟我咋咋呼呼,我放無病拍死你。」
傅晚瑩下意識地環顧室內。那個龐然大物,她雖然沒親眼見到,卻聽僕婦說了不少,都說那哪兒是猛犬,根本是猛獸的樣子。
原本在寢室呼呼大睡的無病聽得傅晚漁提及自己的名字,十分捧場地尋了過來。在它眼裡,別人是不存在的,來到東次間,只仰頭瞧著傅晚漁。
傅晚瑩登時瑟瑟發抖,跌坐回椅子上。
傅晚漁給了無病一個寵溺的笑臉,「坐著。」
無病真就乖乖地坐下了,搖了搖大尾巴。
賈姨娘見了這情形,不由神色大變,拉起女兒落荒而逃的心都有了,但是轉念一想,心安幾分:傅晚漁再怎麼不是東西,如今也已是顧岩陌的妻子,總要恪守婦德,做不出讓夫家娘家都為難的事。
傅晚漁睨了賈姨娘一眼,毫不掩飾眼中的輕蔑之色:如果沒有威北候縱容,沒有賈家撐腰,就這種七情六慾全寫在臉上的東西,在內宅連三天都活不過。要是在她跟前,能蹦躂三個時辰就得燒高香。
她從不會計較一個人的出身,高門嫡出的子嗣,有驚才絕艷的,也有二世祖;同樣的,庶出的女子有聰慧流轉的,也有跳樑小丑。
一切全在於至親的薰陶,或一位身為嫡母的人的德行。
賈姨娘沒留意到傅晚漁神色的細微變化,強自鎮定下來之後,剛要道明另一個來意,傅晚漁卻已端了茶:
「我眼睛不舒服。不送了。」
一個妾室,根本沒有在她跟前說話的資格。
賈姨娘的臉立時垮下來,漲得通紅。她從身側的丫鬟手裡拿過兩個錦匣,放到茶几上,繼而站起身來,「這是我母親賞你的。」她生母是妾室,嫡母則是超一品誥命夫人,饒是她傅晚漁到了嫡母跟前,也只有畢恭畢敬伺候著的份兒。
「胡說八道。」傅晚漁睨著她,「賈老夫人若想見我這個晚輩,自會派人下帖子,怎麼可能讓你這個上不得台面的小妾轉交物件兒給我?」
賈姨娘愣了愣。這種事,以前又不是沒有過,這次是怎麼了?回過神來,她冷笑,「既然姑奶奶這樣說,那我就請家母改日下帖子喚你到賈府敘話!」
傅晚漁氣笑了,「好,我等著。現在,你可以走了麼?被不乾淨的東西污了眼睛眼睛的滋味兒,真的不好受。」
傅晚瑩心頭的憤怒終究是壓過了恐懼,她站起來,厲聲道:「傅晚漁,你也太囂張了些!我外祖母……」
說到這兒,她語聲生生哽在了喉間,是因為無病的虎視眈眈,更是因為秀林、綠蘿眼中的殺氣。
秀林、綠蘿一向知道,三少夫人不待見庶妹,不待見到了見都懶得見的地步,今日該是因為已然出嫁,給那兩個東西三分臉面,可她們卻是這樣的不知好歹,打死算了。
大不了,就用無病說事,說她們要害無病——兩個丫頭十分默契地找到了理由,瞥一眼那護主的小傢伙,又歉疚、猶豫起來。沒法子,它太可愛了,小孩兒似的,憑誰能忍心利用?
傅晚漁與兩個丫鬟想的卻不一樣,對那母女兩個擺一擺手。收拾這種人,法子多的是,加之這種不成體統的情形時日太久,機會隨處可見。
賈姨娘拉起傅晚瑩,落荒而逃。
傅晚漁發作人的時候,皇帝也沒閒著:
皇長子慕容銘求見,說了幾句閒話,再度俯首行禮,道出意願:「兒臣聽說,臨穎生前的愛犬,您讓顧家三少夫人帶回去照看了。兒臣想請父皇隆恩,將臨穎生前的愛馬赤焰賞了我,我定會盡心竭力地照看。」
皇帝不言不語地凝視著長子,良久,牽出森冷的笑,語氣卻很溫和:「赤焰曾隨她征戰南疆。」
皇長子低著頭,也就沒法子知曉,父親的神色和語氣完全擰著,他忙不迭稱是,「那期間,兒臣是主帥,幾乎每日都會見到赤焰。」
「那麼,」皇帝緩緩地問道,「臨穎為你擋下箭傷、刀傷的時候,赤焰可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