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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之於一些門第,的確是聯姻的工具,但若非必要,若無人攛掇,凌家也不會生出與皇室親上加親的心思。凌芳菲在家族中行三,卻是凌大夫人的掌上明珠,說話還是有些分量的。
凌君若再度稱是。
「我料想著,便是無人伸出援手,你也能走出困境,卻要費一番周折。」傅晚漁和聲道,「但是,既然得了捷徑,便不妨利用起來,說不定,就會讓你早日心愿得償。」
凌君若坦然迎上晚漁的視線,「郡主的意思是——」
傅晚漁斂容道:「凌三小姐已然住進顧家,今日起,你也可以住下。想做什麼,只管放手去做。除了我的公公婆婆相公,沒有你不能算計的人。」
若是換個人這樣說話,凌君若一定有所懷疑,可說話的人是傅晚漁——與她想像中大相逕庭的女子,氣勢懾人,眼神卻誠摯。說不出具體的原因,但直覺告訴她,對方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因此,她起身行禮,恭聲稱是。說到底,她何曾有過選擇的餘地,哪一次不是在賭。
傅晚漁問起她的人手:「只帶了兩名丫鬟?」
「是。」
傅晚漁開誠布公:「稍後我給你加些人手。對你幫襯、監視兼而有之,只希望你經得起。」
享有她好處的人,便要有所償還——不圖回報便做好事,真不是她的作風。
凌君若略一思忖,恭敬行禮,「我儘量不出錯,若有,還請郡主提點。」
傅晚漁嗯了一聲,喚來郭嬤嬤,吩咐道,「你從別處調遣幾個得力的人過來,服侍凌四小姐,至於粗使的丫頭婆子,你去稟了三夫人,照章程撥給四小姐。四小姐住處的小廚房也開了,找兩個廚藝像樣的廚娘。」
郭嬤嬤領命而去,過了一陣子折回來,說已安排好。
傅晚漁順勢端了茶,對凌君若道:「去給三夫人請個安便回房歇息,得空再閒話家常。」
凌君若深施一禮,儀態分明比剛進門的時候更為恭敬。
傅晚漁唇角微揚。
凌芳菲覬覦顧岩陌,還住進了顧家,那她就給她找個死對頭過來。
宅斗這回事,她得承認,自己是不擅長的,恰如收拾二房的下手處是整治大老爺,而不是戳中二老夫人、大夫人的痛處;又如收拾賈氏的方式是讓傅駒落魄,讓她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跟著遭罪。
結果雖然更好,卻總覺得差了些意思,不大過癮。
說來說去,她目前並不知道如何讓一個內宅婦人深受重創,更不耐煩為此花費心思,有那工夫,還不如多哄無病一會兒。
基於這種前提,她不妨找敵人的敵人過來,與之互惠互利。一個不行,那就再換一個。
她聽著、看著即可,說不定還能學幾招——據她所知,凌家這姐妹兩個,都是內鬥的高手。
最重要的是,凌君若身上,藏著凌家不敢示人的秘辛——比四小姐來路不明還嚴重的秘辛,她沒辦法不好奇。
斂起心緒,傅晚漁去了垂花門外東側的暖閣,見凌大老爺。
凌大老爺年過四旬,樣貌很出色,氣度儒雅,不難想見,年輕時定然很受一些女子青睞。
見到傅晚漁,他拱手行禮。
傅晚漁笑微微地還禮,落座後直言道:「我與府上四小姐很投緣,留她小住一段,一起琢磨琢磨女工。」說話間,看著面前男子,想像不出他對女兒動手的情形。
凌大老爺和聲道:「小女能得郡主青睞,實屬幸事。只是,她性子跳脫,不是時時恪守禮數的做派,我不免擔心,她給府上平添紛擾。」
「不礙的。」傅晚漁笑道,「她既是來做客,理應過得愜意些。」
凌大老爺聞言,便沒再說什麼,寒暄兩句,道辭離開,轉去內宅見二老夫人、二老太爺、大夫人等人。
凌芳菲住進顧家開始,二老夫人就很沒好氣:兒媳婦糊塗也罷了,怎的凌家也跟著湊熱鬧?
今日她特地遣了旁人,與凌大老爺說體己話:「你送那個丫頭過來也罷了,畢竟是郡主發話了,芳菲是怎麼回事?你等會兒要不要把她接回去?」
凌大老爺為難地笑,「姑母,我教導無方,膝下的兒女一個比一個有主意,我要不讓他們如願,他們恨不得跟我拼命。我實在是沒法子。」
二老夫人長嘆一聲,「那我要跟你交個底,你們若是心愿得償,我喜聞樂見;但若白忙一場,甚至於吃了大虧,我也只能看著,什麼都幫不上。我老了,顧家也不再是二房說了算。」
「我明白。」
凌大老爺回府的路上,一直緊鎖濃眉。他想不通,傅晚漁因何主動提出讓君若過去小住,只是為了給他添堵?不可能,她傅晚漁不至於這麼無聊。
那麼,是君若早已和傅晚漁搭上了話?這倒有可能。興許,她許給了傅晚漁什麼好處,譬如生意相關,譬如她的姻緣。
那個孽障……這次算她命大,且再由著她活一陣,待她回去再整治也不遲。
再想到凌澈,更加心煩。
他替長子進宮請罪,皇帝根本不見他,只好另外想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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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君若給三夫人請安之後,便去了供她暫住的翠竹居。
是個三進的小院兒,潔淨雅致,分派過來的丫鬟婆子已等在廊間,見到她,齊齊矮了半截,恭敬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