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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習字需得心沉氣靜,以六皇子五六歲的年齡,每日堅持一半個時辰,真是個考驗。
大多數時候,他都乖乖照做。隨著越來越熟稔,偶爾便會因孩子氣出點兒小錯。晚漁對此倒是喜聞樂見——她可不想他變成小書呆子,那樣的話,父親會懊惱得鬍子都飛起來。
這時候的六皇子,正在一心二用,一面習字,一面想著自己的心事:晚漁姐姐明明說過,會讓他見無病,可是到今日,他也沒見著,姐姐總是一來就把無病送到萬獸園。
是姐姐的意思,還是父皇的意思?要是前者還好,要是後者,那他就再也不用期待什麼了。這樣想著,便有些失落。
忽然,他隱隱聽到了父皇的語聲,連忙正襟危坐。下一刻,便聽到父皇喚無病,差點兒下意識地轉頭望向門口。
他用蘸墨的舉動來掩飾心緒,也變相地拖延著時間,想聽到更多。卻在這時,聽到晚漁說:
「專心些。便是將你這張書案放到菜市口,也該心無旁騖。」
六皇子忙說了句「我錯了」,再一次端正了坐姿,凝神書寫。
晚漁看他一眼,笑了笑。
外面的皇帝正在逗無病。
是他把無病從萬獸園帶回來的。小傢伙這一陣和初七成了玩伴,一起招貓逗狗抓小鳥兔子——歪打正著了,把笨笨的初七帶上了捕獵的道兒。
此刻,無病正坐在抄手遊廊間,似在猶豫是進屋還是回萬獸園。
皇帝和藹地笑著,喚了它兩聲,見它還是猶豫不決,也就隨它去。也是清楚,進去後,晚漁就要求小傢伙不聲不響的,擱誰也覺得難熬。
他命宮人在外等著,舉步進門之際,無病有了決定,悶頭跟上。
他輕笑出聲。
晚漁迎出來,道:「也來不及備茶,您給我露一手?」
皇帝看到室內備著的小爐子和相應茶具,笑,「行啊。」語畢轉到小爐子前落座。
無病走到晚漁幾步開外的位置,停下來,不大高興的樣子。
「又唱哪出呢?」晚漁失笑,走到它跟前,「我對你越好,你脾氣越大,自己說,是不是欠收拾?」
無病打個哈欠。
「小子,來。」晚漁轉身走向裡間。
無病顛兒顛兒地跟上。
六皇子聽到了,卻仍是竭力凝神習字,最起碼,在表面看不出分心的徵兆。
晚漁笑著走過去,摸了摸他的小腦瓜,「好了,歇會兒。無病來了,怕不怕?」
六皇子想都沒想就搖頭,「不怕。」怕不怕的哪兒在他考慮之中,到今日,只滿心巴望著見到它。
晚漁拿過他手裡的筆,擱到筆架上。
六皇子則溜下地,看著無病。
無病看到小孩子,總會乖乖坐好,這次亦然。
六皇子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細看它,卻有些不知所措——要是貿貿然跑過去,它會一爪子把他打出去老遠吧?挨打也沒事,主要是沒必要。
這時候,晚漁轉身,俯身攜了六皇子的手,將他帶到無病跟前。
六皇子的唇角上揚成喜悅的弧度。
晚漁拍撫著無病,「小子,這是六皇子。」
六皇子很認真地看向她,「是小六,或者,姐姐喚我阿釗?」
晚漁就笑,「好啊,阿釗,這是無病。瞧瞧,還算招人喜歡吧?」
「嗯,無病很漂亮的。」六皇子歡歡喜喜地打量著無病。
無病也好奇心十足地看著這個小孩兒,神色已是活潑潑的。
晚漁蹲下,將無病的大爪子交到六皇子的小手上。
六皇子小心翼翼地撫著那隻毛茸茸的爪子,不消片刻,便綻出欣喜的笑靨,用雙手攏住。
無病搖了搖大尾巴。
此刻起,便相識了。
晚漁適時地讓兩個去外間。
六皇子見到皇帝,仍如以往,一板一眼的行禮問安。
皇帝已經沏好一壺清茶,笑微微頷首,又讓六皇子把寫好的字拿來幾張讓他看。
六皇子雖然有些忐忑,還是當即稱是,取來送到他手中。
皇帝認真地看著,覺得這孩子的字進益了不少,但仍有不少不足,可是,那是晚漁會逐步糾正過來的。他並不擔心,也就不需要唱白/臉,便只是委婉地誇讚了六皇子兩句。
只如此,六皇子便已大受鼓舞,小身板兒愈發挺直,儀態愈發端正。
皇帝會心一笑,做主讓他去和無病玩兒一陣子。
六皇子轉頭得到晚漁頷首應允之後,綻出童真的笑靨,興高采烈地招呼著無病到了裡間。
同一時刻的凌大夫人,怒火中燒。
她雙眼幾欲噴火地瞪視著沈氏,切齒道:「你這個下賤的東西!告我之前,你能否先承認自己的罪過?——與有婦之夫苟合生女,這在你們民間,是不是該浸豬籠?!」
順天府尹眉心陡然一跳。他沒想到,凌大夫人說話會是這般的直來直去——或者說,顯得粗鄙。但是,這案子,他不怕外人以為的意外,就怕沒那些意外。所以,並沒出聲喝斥,只望向沈氏,她表態了,別的事才會浮出水面。
沈氏冷淡地回望凌大夫人一眼,又冷冷地一笑,「誰告訴過你,我是與你夫君苟合?他麼?那麼,他親自落款畫押的婚書是怎麼回事?」
「……」凌大夫人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塞進嘴裡一團棉花,愕然、做不得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