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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去沈宅是怎麼回事?不消片刻,他就想通原委,笑了。
臨穎對看重的友人,自來是不遺餘力的幫襯,以前是親力親為,如今則有傅仲霖、顧岩陌代勞。
這樣很好。
但是,兩個小崽子是不是忒沒心沒肺了些?想看河燈,宮裡有的是地方,跟他說一聲就行,何必跑到外面去?
總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臨穎就得給岩陌那小子帶溝里去——昨日走之前說什麼來著?過兩日遞牌子進宮。閨女見爹,為什麼要過兩日?她就不能帶著岩陌每日來宮裡麼?
想著想著,他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有些窩火了,吩咐馮季常:「把那兩個兔崽子給我喚來!」
「是!」馮季常當即眉開眼笑地應聲,「奴才這就去。」
皇帝略一思忖,吩咐道:「換身兒行頭,這一大早,一定去吃豆腐腦了。」
馮季常笑意更濃,「是。」
想當初,臨穎殿下年幼的時候,動輒溜出宮,去街頭品嘗小吃,好些回,皇帝換上便服,滿大街找女兒,生怕她出了閃失。
找到了,皇帝總恨不得把女兒一通揍,卻是不消幾句話被說服,坐在狹小的鋪子裡,陪著女兒享用民間美味。
早間的油條、豆腐腦、酸辣湯,午間晚間的爆肚、骨酥魚、八寶肉、剁椒魚,都是父女兩個一起吃過的。
要不然,皇帝怎麼會念念不忘一道剁椒魚,到如今還總想嘗幾口。
父女兩個,便是微末小事,也是有掌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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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起了薄霧。
時間還早,街頭行人寥落。
一個不起眼的小鋪子裡,顧岩陌和傅晚漁在吃早點。
傅晚漁一口包子、一口豆腐腦地吃著,沒多會兒,一屜小籠包就被她消滅大半,豆腐腦也要吃完了。
她喚老闆娘:「再來一碗,加點兒辣椒成麼?」
老闆娘爽朗地笑著應聲:「成!您稍等。」不消片刻,便端來一碗熱騰騰的豆腐腦。
顧岩陌看她西里呼嚕地吃著,滿眼都是笑意,打趣道:「你見過比你更能吃的女孩子麼?」
傅晚漁睨他一眼,「又不會吃窮你。」
他笑出來,喝完面前的豆漿,用帕子印了印嘴角,習慣性地摸小酒壺,沒找到,想起昨晚被她拿走了,就伸手要,「酒。」
傅晚漁看都不看他,「不給。送我了。」
「嗯?」
「樣式很好,你用了幾年了吧?」
「嗯。」
「送我了。」
顧岩陌琢磨一下,心裡甜絲絲的。
傅晚漁又要了一屜小籠包、一碗小米粥,示意老闆娘放在他那邊,獻寶似的說:「這兒的小包子特別好吃,你嘗嘗。」
顧岩陌莞爾。說出去誰會相信,堂堂公主,飲食上最愛的,全是街頭最常見的。他自然是從善如流。
「大早上的,怎麼會想喝酒?」傅晚漁問他。
「累過勁兒了。」他說。
傅晚漁凝著他,目光促狹,見鋪子裡沒別的食客,老闆、老闆娘專心忙碌著,就微聲道:「我也沒把你怎麼著啊。」
顧岩陌差點兒被剛入口的小米粥嗆到。
傅晚漁一陣悶聲笑。
他緩過來之後,一記眼刀甩過去,「你是個女孩子!」
傅晚漁笑得手發軟,「別生氣,生氣傷肝。」說起來,她真是特別愛看他吃癟後擰巴的表情。
「你給我等著。」他說。
「我一直在等啊。」
「……怎麼就沒你接不住的話呢?」他已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問她這一句了。
她眉飛色舞的,「誰說我是小流氓來著?」
「……」他恨恨地吃包子。
傅晚漁吃飽了,閒閒地看著他。這一整夜,他是真沒閒著,布局繪圖之後,喚傅家和自家護衛一起布置機關消息,不乏親力親為的時候。過了子時,來了十多個能工巧匠及各自得力的幾名學徒——加起來少說也有五六十號,也不知道他的手下是如何把人大半夜拎起來的。
人手眾多,又無魚目混珠之輩,行事自然是事半功倍。
不能說他給沈宅築起了銅牆鐵壁,但不論日夜,有幾名護衛當值即可,節省了人力,而人只要進了宅子,便是有去無回。
天色微明時分,他又指點著進之、裕之,在前、後院因勢利導,白日裡再布兩個迷陣。
明明忙忙碌碌的,他卻始終是從容不迫的樣子,偶爾與護衛、工匠交談幾句,會笑得現出一口白牙。特別好看。
想著這些,她的目光越來越柔軟,不自覺地探手過去,撫了撫他漆黑的劍眉。
顧岩陌眉梢微動,對上她視線,先前那點兒悶氣立時跑去了爪哇國,笑了。
用過早飯,兩個人走出鋪子,正要上馬回府的時候,馮季常笑呵呵地策馬尋了過來,說了皇帝傳喚的事。
夫妻兩個自是沒有二話,只是道:「我們得先回府更衣。」
「這是自然。」馮季常笑著叮囑道,「帶上無病,這一進宮,不定什麼時候回府。」
兩人笑著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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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初刻,皇帝總算等來了不著調的女兒女婿,和活潑潑的無病。
這一陣,因著晚漁的緣故,無病和皇帝越來越親近,一進門,便甩著大尾巴跑到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