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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蓉走上前,命人將鼎打開,但見裡面趴著一隻通體通紅的血蟲。
花蓉忍住噁心,蹙眉問道:「此為何物?」
那仙婢躲躲閃閃,不敢回答,花蓉見此,口吻嚴厲:「若不從實招來,即刻便抽去仙骨,打入水牢。」
那仙婢一聽,忙一頭跪倒在地,匍匐哭訴道:「是情蠱,是知遙郡主豢養的情蠱。」
「情蠱?」花蓉蹙眉,他似是意識到什麼,對身邊人吩咐道:「上刑!讓她一字不落的從實招來!」
那名仙婢,在針刑痛苦的折磨下,哭著喊著說出了一切:「知遙郡主知道您愛了上時拂曉,便給您下了情蠱!打您再次見到她的第一眼,便已被情蠱所惑!」
「知遙人呢?」花蓉蹙眉發問。
那婢女在刑法未停,哭得愈發悽慘:「可您縱然中了情蠱,卻還是忘不掉對時拂曉的感情。每每知遙郡主想跟您親近,您心底深處的情義便會反制情蠱,迫使您無法與郡主有任何親密的舉動。郡主深知威脅,便一心想除掉時拂曉,螣蛇之毒是郡主下的。眼看新婚大典將近,郡主今日晨起便去了水牢。」
花蓉震愣地起身,望著鼎內蠕動的血蟲,拔出劍,一劍將其刺破。血蟲在花蓉鋒利的劍刃下,瘋狂地蠕動了幾下,便徹底僵死。
那些遲來被壓制的愛,洶湧如水的灌入心間,這些日子他做下的所有事,如凌遲般將他整顆心毫不原諒的生生撕裂。
漫散而下的淚水沾濕了整張臉,他推開所有人,瘋狂無狀的朝水牢的方向跑去。
衝進水牢的剎那,正見時拂曉反手握劍,毫不猶豫地刺入了自己心口!
目睹此景的花蓉,呼吸在一瞬間停滯。
他震愣地看著時拂曉往後倒去的身影,在那一瞬間,心肺碎裂成片,雙眸泣血而下。
強大的靈力自他周身爆發,衝破了水牢中所有禁制。
知遙被重重地振飛出去,砸在牆上,隨即重摔在地,嘔出一口鮮血。
花蓉衝上前去,接住了少女即將落地的身影。
少女依舊溫熱的身子就在懷中,可她緊閉的雙眸,還有染紅她半身的鮮血,卻無時無刻不再提醒他,他徹底的失去了她。
她再也不會睜眼,再也不會提劍守在他的身邊。
花蓉心間傳來心肺撕裂的劇痛,即便忘情水很快便將其消解,可它還是如潮水般一浪一浪的襲來,源源不斷的折磨著他。
在接連不斷的衝擊下,花蓉抱著時拂曉的身體,終是嘔出一口鮮血,連同忘情水,一起吐了出來。
心間撕裂的劇痛占滿了所有的空洞,他抓住了所有之前捕捉不到的一切。
這就是愛,他知道了,清清楚楚的知道了,他愛她,很深很深的愛她!一刻也不想失去她,哪怕撞破南牆也只想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再也醒不過來……
他緊緊地抱著她,埋首在她的脖頸處,低啞的嘶吼悶而無力的自他嗓中傳來。
強大的,獨屬於木之仙尊的青色靈氣,化作一團青光,從他周身爆發而出,裹住了他和時拂曉的身體。
強大的靈力場,衝散了他頭頂的簪冠,青絲如瀑般落下,在靈氣中四散飛揚,可那頭青絲,卻眼可見的根根變白……
浮屠塔再也無法承受花蓉的靈力,從內部逐漸碎裂,花蓉的青色靈力從那些裂縫裡鑽出,不消片刻功夫,浮屠塔自內部,徹底破碎。
所有記憶瞬息間全部回到花蓉腦海中,他抱著時拂曉,落在墨海海面上。
他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是什麼姑妄城主,而是木之尊花蓉,而時拂曉也不是什麼暗衛殺手,而是他自醒來,便同他成親結髮的夫人。
可浮屠塔所造的命運萬般真實,所經歷的一切,背叛與放棄,欺騙與謊言,深愛與失去,都那麼真實而又鮮明。
從前不通人情的他,走了這麼一遭,什麼都明白了。
懷中的小姑娘,心口安然無恙,沒有沒柄而入的劍,沒有染紅半身的鮮血,只是安靜的沉睡著。
他唇角露出笑意,可眼淚卻更不受控制的落下,他緊緊將小姑娘抱在懷裡,埋首在她頸間,陣陣苦笑……
花蓉這一刻才知道,失而復得,這四個字有多麼美好!
這段命運,是以時拂曉為主而編寫,浮屠塔會讓她經歷她最怕的一切。
原來她最怕的,是自己同旁人在一起,是自己放棄她!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他輕撫時拂曉的鬢髮,他不可能同旁人在一起,他也永遠不會放棄她!
一旁的知遙也醒了過來,才想起來,自己是誰。
看著一旁抱著時拂曉忽哭忽笑的花蓉仙尊,她忽地明白了什麼。
她本以為這遭是個和花蓉仙尊結緣的契機,可怎知……浮屠塔會直接呈現人最真實的心念,她想要的,不過是權勢,還有他的身份地位能帶給自己的榮光。
想來清醒後的花蓉仙尊,看得更清楚明白。
知遙抿唇,尷尬地拂一拂鬢髮,覺得自己實在沒臉再呆下去,便趁他們都沒注意自己,悄無聲息地回了瑤台。
時拂曉漸漸醒了過來,思緒還沉淪在浮屠塔編寫的命運中。
她睜眼便看到了花蓉,眼前的男人,青絲變白髮,俊逸的面龐被淚水洗劫,姿態近乎狼狽,哪裡還有半點之前從容淡泊,萬人敬仰的仙尊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