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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看到了十八年前九烏之戰的真相。
那日,爹娘、商朔、掌命、煊赫派黎明戈、九烏女君憐幽、露華女君知遙,他們聯手打敗了費渡和九尾墨狐。
隨後,掌命支走了憐幽和知遙,緊接著商朔便用弒神訣偷襲殺害了父親。黎明戈就在一旁看著,仿佛樂見其成。
她也以九尾的角度,看到了娘親護在他的身前,被商朔一同殺害。
她真實的感受到了他那時的絕望和心痛,也體會到了他滿心的恨意和悲傷。
他被商朔重創,將死之際,滿心裡的念頭,卻是擔心不會仙術的她,怕她也死在商朔手上。
她看著他一點點地爬向九尾墨狐奄奄一息的身體,傾盡一身修為,將自己的仙骨和神魂同九尾妖丹融合在一起。
甘願舍人身而入畜生道,他是在何等絕望的悲傷中做完的這一切。那一刻縈繞他心間的所有恨意和悲痛,都清晰的湧入了時拂曉心間。
成為九尾墨狐後,他被囚鎖妖塔。
他為了找她,在屍靈谷是如何忍著縛妖藤的反噬,一次次的催動妖力,那每一次反噬的痛苦,她終於感同身受。
時拂曉終於知道了他是誰。
她終於知道了,府中那間空蕩的閣樓是誰的舊居,那身多出的戰甲是誰的榮耀。
還有爹娘房間的那副畫,那個被抹去的人,那個她墊著腳尖遞風車的人,到底是誰,她終於知道了……
時拂曉再也按不住心中撕裂般的痛,面孔被淚水洗劫,在被九尾包裹的靈力中,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哥——」
他是她的兄長,時暮染啊!
她以為她沒有親人了,無論是人間,還是回到仙界後,她以為她都無法再體會親人陪伴的幸福。
她的哥哥陪了她這麼久,為她受了那麼多苦,她竟然什麼都不知道!
時拂曉早已哭得潰不成軍,半晌後,失去所有修為的九尾墨狐,變成一隻普通的墨狐,屍體從墨煙中跌了出來,重重摔倒在地上。
肉身重塑,也重新擁有了仙骨的時拂曉,撲上前去,用力搖著九尾墨狐的屍體,淚水不斷的落下:
「哥!哥!你醒來好不好?我求求你,你醒過來!你不要再離開我!我求求你……」
可那具狐狸屍體,卻再也沒有睜眼。
一道青光閃過,一縷少年的神魂,從狐狸的屍體裡飄了出來。他的長相,同她是那麼相像,身形比父親更高大,身著一身白色法衣,是那般挺拔英俊,清逸出塵。
他詫異地看了看自己的魂魄,而後轉頭看向時拂曉,面上笑容明朗:「曉曉,我的魂魄變回人了!」
許是他此番捨生取義,天道給了他重回人道的機會。
時拂曉早已哭成了個淚人,上前一把抱住時暮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時暮染失笑,眼中亦落下淚水,伸手輕撫妹妹腦後的長髮,笑著道:「這不是魂魄還在嗎?別難過,哥哥這麼一番努力,不是想看你難過。」
時拂曉依然沒有往昔的記憶,但是她共享了哥哥的記憶,從前在仙界的每一天,都出現在腦海里。
她知道了爹娘,還有哥哥,有多麼愛她,她也終於知道了,曾經的自己是多麼幸福。
縱然時暮染也享受這難得親人相聚,但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費渡還會捲土重來。
他抓住時拂曉的雙肩,將她從懷裡拉起來,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說道:「如今哥哥已為你重塑肉身,鎖魂鈴對你不再有用,你和青龍好好呆著一起,不要分開。花蓉仙尊是真的愛你,屍靈谷的時候,你暈了過去,當時他便準備捨棄神魂封印凶獸救你出去。」
時暮染接著道:「不知道仙尊何時才能再次打開鬼界,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會來接你。至於我……」
時暮染笑笑:「怕是躲不開鎖魂鈴了,但哥哥不需要你來救我,只想你好好活著。十八年前,我就該和爹娘一起死,但是我放心不下你。你修不了仙,商朔怎麼會放過你?我便選擇和奄奄一息的九尾融合,我奪舍了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你能好好活下去。」
時暮染伸手擦去時拂曉臉上的淚水,語氣中隱帶訓誡:「所以……別讓我失望!你好好活著!是哥哥唯一的希望。」
時拂曉淚落連連,她早已哭至哽咽,緊緊握著時暮染的手,拼命搖頭。她剛剛找回哥哥,她不能再接受得而復失。
遠方,鎖魂鈴的聲音再次響起,時拂曉一驚,忙更緊的抓住了時暮染的手,可時暮染的面色,卻眼可見的陷入了迷茫。
鈴聲一聲聲的接近,沒了九尾墨狐,僅憑青龍的結界和它的龍吟,並不能抗衡鎖魂鈴對魂魄的召喚。
即便時拂曉拼盡全力抓緊了時暮染,他卻還是被鎖魂鈴召喚,手一點點的從時拂曉的雙手中抽出。
「哥……哥!」時拂曉聲嘶力竭,可卻無力阻止。
她第一次這麼恨自己,第一次這麼恨自己的無用!她寧願被鎖魂鈴召喚的是她!
若她早知九尾墨狐是哥哥,若她早知哥哥要捨棄妖丹為她重塑肉身,剛才她便不再抵抗,跟著費渡走了便是!
可是,來不及了。
時暮染終是鬆開了她的手,神魂朝鬼城的方向飄去。
時拂曉聲嘶力竭,卻無法再喚回時暮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