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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師兄,過去我已經不記得了。我在人間最絕望之際,是商兀凝救我了,她的恩我必然會報,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答應了她,我便不想反悔。」
說著,時拂曉就想關上窗戶,折允卻上前一把推住窗戶:「那我呢?我們過去幾百年的情義便就此不作數了嗎?」
時拂曉蹙眉咬唇,說實在的,她覺得有些奇怪。
折允說得一些事,做法選擇,不像是她會做的。即便她失了記憶,莫非前後性格也會有這麼大差異嗎?
首先,因自己命不久矣而拒絕心愛之人這種事,時拂曉就不會幹。無論眼下情形如何,既然喜歡,當然是先弄到手再說啊。
她也不會拒絕之後,還和拒絕掉的那個人如從前那般相處,沒道理拒絕了人家還給人家希望。
她對流芳派一片陌生,過去的事她什麼都不知道。說難聽點,旁人怎麼說怎麼是,她又如何辨別真假?
一個陌生人,忽然跳出來,對你說曾經與你多麼相愛,還說要照顧你的後半生,你敢信嗎?做買賣還得考慮下對方的人品呢,何況是終身大事!
想著,時拂曉問道:「若我曾經對你真的情義深厚,必然與你有些物件往來,你有什麼東西,能證明你說的話嗎?」
折允眉眼微垂,嘆道:「你一向守禮,除了話本借還,並無其他相往來的物件。要如何你才能信我?」
時拂曉看他這般,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好。她默了半晌,對摺允道:「既然我曾經在這裡生活了九百多年,那麼你說的話,想來終會有旁的佐證,信與不信,我日後自有判斷。今日,還請折允師兄早回吧。」
說罷,時拂曉向折允福一福身子,關上了窗戶。
折允看著緊閉的窗扉,頹然一笑,她的主見和聰慧,一如從前。
他抬頭看了看白玉京上空的那輪圓月,輕輕一嘆,越發覺得自己漂泊無依。入流芳派已有千年,如今已成為流芳派最受矚目的弟子,可為何……他還是覺得,心中始終空著一塊。
折允不再多想,捻了隱身訣,御雲而去。
時拂曉回到房中,在桌邊坐下,隨手拿起一塊糕點,有一口沒一口的啃起來,心裡細想著折允方才說的話。
姑且先當他說的話是真的,若他與自己有幾百年的情義,明顯和她更親密,但為何,他會不知道自己去了哪裡?反而是不認識她的商兀凝,不僅能及時的找到她,還知道她這些年過的辛苦。
商兀凝對摺允那般著迷,為什麼過去幾百年間,絲毫不曾察覺過她和折允的關係?按理來說,越喜歡的人,越不是會時時在意他的動向嗎?會連這麼明顯的變化都不知道?
且他們同在春在溟濛樓,今日院子外頭路過那二位仙子也說,商兀凝仗著身份常常纏著折允,那應該常常見得到,可她為什麼連折允常去雲生結海樓都不知道?甚至從昨晚的話里來聽,商兀凝都不知道他們認識。
要麼……就是這倆人之間,有一個在對她撒謊,要麼,就是他們都沒有撒謊,但是這期間另有她不知道緣故。
不知不覺間,時拂曉已經啃完了一塊糕點,又隨手倒了一杯花果茶,雙手捧著,小口細泯。
雖然她已經忘了過去,他們倆個人說的話都無法證實,但人是相處出來的,日久見人心,真心假意,總有看得明白的那一天。
這兩個人到底是真心假意,倒還不是時拂曉最在意的。她最在意的,是今晚折允說,十八年前,她的神仙爹爹,已經找到了可以補齊她命格的方式,而且那時的她也知道這個方法。
也就說,如果她能恢復記憶,或者查到爹爹找到的方式,那麼她就也有修習仙術的可能,也就可以擺脫數著日子等死的命運。
想到這兒,時拂曉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十八年前為什麼不告訴折允方法是什麼,賣哪門子的關子?
她記得商兀凝昨晚說,他們一家曾經在雲生結海樓的仙府,自爹娘仙逝後便已封存,裡面的東西都沒有動過。說不定等她回去後,能從爹娘的遺物里,找到些線索。
不對……時拂曉猛地抬頭,眼裡流出一絲驚懼。
那天在喬府,商兀凝明明跟她說,她被送到人間,是因為不能修仙。怕魔王趁虛報復,才抹去她的記憶,將她化作嬰孩,想讓她在人間安度餘生。
既然她在十八年前,就已經知道了補齊自己命格的方式,又怎麼會任由旁人抹去她的記憶,然後送去人間無知無覺的等死?
一時間,這兩日商兀凝在她心裡留下的所有溫暖,都瞬間冷了下來。就連這兩日縈繞在自己心頭,忽然變成仙女的喜悅,也盡皆蒙上了一層陰影。
時拂曉撫著心口,叫自己慢慢冷靜下來。
折允和商兀凝的話,都有叫她疑惑之處,在弄清楚這些疑點之前,對這兩人還是防備些好。
十八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那個抹去她記憶的掌命長老,她又該如何去找?
時拂曉站起身,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商兀凝的仙府地處較高,站在窗邊,越過院落,正好可以俯視半個白玉京。朗月夜空下,雲霧繚繞間,白玉京那些層巒疊嶂的仙府甚至壯觀。
時拂曉想了又想。眼前的這座城,對現在的她來說,全然是一片陌生。出了這院落,她連路都不認識,又如何去找掌命長老調查過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