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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桃花兒笑,「愛軍回家直念叨, 這輩子都想不到還有去做證人的一天。」
「三弟怎麼還去出庭了?他跟趙家的官司有什麼關係啊?」林晚照也叫慣了三弟,一時改不過來。
「這不是趙嫂子人家的遠見麼。趙嫂子好幾處宅子都是她侄兒、侄女、閨女拿錢給她買給她蓋的。別說, 人家大小姐出身,就是有手段,早防著趙家哪。當初不論買地基買宅子還是蓋房,人家手續辦的妥妥的,大隊裡都給寫的清清楚楚,這宅子由誰誰誰出資贈送給趙嫂子,而且是排他性,只送趙嫂子一人的。那契書上都有大隊幹部的簽名、大隊的印章,齊齊的。他家官司打的天翻地覆,愛軍是咱村兒的書記,這些事他都經手過,可不要去做證麼。當初怎麼怎麼回事,得跟人家法官說清楚。」陳桃花兒感慨,「別看趙家人多,都是些沒用的。趙嫂子這手段,人家都做頭裡了。聽說後來趙家就想讓趙嫂子得的趙家老宅的利益讓出來,趙嫂子的律師說了,他的當事人一分不讓!」
陳桃花兒嘖嘖兩聲,「趙家就真的一分錢都沒爭回來。趙嫂子拆遷,名下的房名下的錢,一千多萬,都帶走了。」
「那本來就是林蘇姐的啊。」林晚照「咔嚓」掰個脆桃,一分兩半,給陳桃花兒一半。「也是。」陳桃花兒咬口脆桃,「可這不看著趙同麼,原我想著,怎麼也得給趙同點兒吧。哪怕把趙家老宅那一半給趙同呢。」
林晚照問,「那趙華怎麼辦?」
陳桃花兒不明白,「趙嫂子手裡那許多錢,以後不全是趙華的?」「這怎麼一樣。林蘇姐手裡從趙家得到的拆遷利益,就是趙家老宅的一半。三弟妹,不,桃花兒你想想,老趙手裡那一半,肯定是給趙同的。林蘇姐手裡這一半再給了趙同,那趙華得什麼?林蘇姐其他的財產,原就跟趙家不相關,那是林蘇姐自己的。」
陳桃花兒目瞪口呆,「還能這樣算?」
「從財產的根源上來論,這樣算才比較合理吧。」林晚照思考著,反問陳桃花兒。「何況這都是林蘇姐自己的個人財產,林蘇姐活的好好的,幹嘛要分啊。」
「這不是打離婚官司麼,能不考慮孩子?我聽說,趙華這些年,一直給她媽買東西,趙嫂子的宅基地,有好幾塊都是趙華給買的。一塊都沒給她爸買過。」
「怎麼給她爸買呀。她爸管過她什麼?上學給過錢,還是吃飯給過面?我就記得趙華高中畢業,鄉長家小子看上趙華,托人來說媒,老趙要給趙華定親。為這個還打了好幾場架。」
「我也記得這事兒。」陳桃花兒感慨,「真是二十年河東,二十年河西。不過,趙嫂子也心硬,畢竟就這一個兒子。」
林晚照發現,村兒里的人提起趙同,必然要伴隨的一句話就是,「畢竟就這一個兒子。」
林晚照想,她上輩子也常這樣想的:畢竟是兒子。畢竟是給兒子的。
可反過來說,這句話其實很不合情理。
兒子怎麼了?
怎麼就這麼高貴這麼重要嗎?
是不是就是這種想法,才把男人慣壞的。
畢竟是兒子。
畢竟是男人。
她不是說兒子就不好,女兒就好。
人品好壞跟是男是女,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可是,突然就覺著,畢竟這兩個字,包含了許多不通情理的理所應當。
就像趙同。
趙同的痛哭似還縈繞在林晚照耳際,那天趙同很難過,都忘了不是在自己家,還有林晚照這個外人在場,就痛哭了一場。
林晚照也挺難受的,雖然她說不上是為什麼難受,可能就是身為一個做了母親的女人,情感上的難受吧。
要說怪,全怪不到趙同這裡。
畢竟趙同當年只是個孩子。
林晚照相信,趙同說的都是心裡話。
總以為媽媽會像小時候一樣,你扔在地上她還會撿起來塞到你手裡。
可是,你已經不是小時候不懂事的孩子了,你已長大成人。你需要明事理,你心裡知道誰對誰錯,你憐憫你的奶奶,可難道你不知道,你的母親才是受害者。
當年,你的母親比任何人都難百倍,難千倍。
何況,如果不是有拆遷這樣的事,如果不是意識到失去的將是這樣巨大的利益,趙同還會在電話里這樣悲愴傷心的跟自己的母親檢討嗎?
如果是為了利益,那麼,悲愴、傷心、檢討、痛哭,不是更顯得悲哀了嗎?
這個道理,林晚照都明白。林蘇姐比她聰明一千倍,只有更明白的。所以,林蘇姐不會讓,寸步不讓。
眼瞅便是端午,天氣一天熱似一天。
陳桃花兒回家,先到衛生間洗把臉,「到底都是姓林的,二嫂還是偏著趙嫂子。」
「那肯定啊。」劉愛軍道,「人家都是姓林的,能偏著旁人?」
趙老太太沒幾天就過逝了。
村里人都說這老太太是悔死的。
老趙、趙同身為長子長孫,自然是給老太太打幡摔瓦。林晚照也沒去送。她跟趙家一直沒什麼交情,要論親疏,她是姓林的,也算不到趙家這頭兒去。
林晚照跟房主約好時間,再叫上林清,把大哥小區的躍層買下。
端午都要包粽子,林晚照買了些上好江米、大棗、葦子葉,打算多包一些。林蘇的電話就是這時候來的,邀請林晚照參加她的安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