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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認頭(林晨陽讓林晚照跟方紅去廚)
林晨陽讓林晚照跟方紅去廚房準備午飯,他叫著兄弟二人單獨到書房說話。
林晨陽有多年的讀書習慣,現在仍會每日閱讀。木茶几上放著一本書,他隨手合攏放到下層去,請劉家兄弟二人坐下,重新沏茶。
「晨陽哥,我來。」劉愛軍要去接茶壺。
「你就別占手了。」林晨陽給大家換了新茶,說劉愛國,「愛國也別急,原就是家裡的事,咱們慢慢說。」
劉愛國激動的情緒漸漸緩和,他單手捂住臉,「我真是不知道照兒是怎麼了。」
「二哥,也就是嫂子要買幾件衣裳的事,不值當的。」
「你們不知道,突然間就總是花錢,我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劉愛國又說了一遍,可見實在是想不通到了極點。
林晨陽遞杯茶給他,「喝茶慢慢說。」
劉愛國從林晚照大手大腳買那些貴菜,成天不是雞就是魚,一直說到買手機買衣裳,他滿面愁苦的同林晨陽道,「大哥,孩子們在城裡過的不容易。現在雖比以前好了,我總想著,能幫孩子一把總要幫一把的。」
「我也聽晚照說了。她說起這些年的不容易,當年為了供孩子上學,一年一年的,過年才捨得吃回肉。大半輩子,你們都不容易。現在日子好了,她心疼你,就想改善一下生活。你喜歡吃小籠包,她就每天早上出去買。以前你捨不得吃魚肉,總是把魚肉給孩子們吃,自己扒拉魚頭,她就想買肥魚給你燉,叫你吃個過癮。愛國,你的苦,晚照不說,可她記在心裡。」
劉愛國想到這些年的苦日子,也有些感動。劉愛軍趁機勸道,「二哥,二嫂是心疼你。你想想,咱以前日子苦,沒有,沒辦法,就得挨著。咱拼了命的種地,供孩子們讀書,把孩子們都供計出來,是為了什麼?還不就為了過日子麼。」
「我不是捨不得吃喝,可也得有個夠啊,她花錢忒狠了。」劉愛國也不怕林晨陽不愛聽,「大哥,我知道這話不好聽,可我家裡比不了你們。不省著細著,哪兒攢錢去。」
「那我問你,一年十幾萬,她花了多少?」
「手機就一千,洗剪吹染髮,我倆一百五,她頭髮長,給她算一百。還有前兒買的那一屋子衣裳,也得三五千。全村兒都轟動了,沒這麼花錢的!」
「行,咱們往多里算,衣裳算五千,再加上手機一千,剪頭髮一百,她一共花了六千一。怎麼了,一年十幾萬的房租,就是分著算,也有晚照的一半,她花六千一,花她自己的錢,不行麼?」林晨陽有些生氣,問劉愛國,「她以前買過沒?」
劉愛國不說話了。
「她二十歲跟你結婚,四十年了,花六千一買衣裳買手機剪頭髮,這不行麼?」
劉愛國被問的不能應答,他說不出那句「不行」,因為這也忒刻薄。可他也不能說「行」,他依舊不贊同林晚照的所做所為。
劉愛國心裡委屈的不行,「大哥,我也沒這麼買過啊!我也不買衣服,我們還像以前那樣過日子就好!就是她愛吃好的,我也沒二話,可這麼大手大腳不行啊,有多少家業禁得住這麼花。」
「愛國,以前那樣過日子,是因為沒錢才那樣過。現在有錢了,為什麼還要那樣過?你沒錢,媳婦跟你吃苦。你有錢,還讓媳婦跟你吃苦麼?」
「我,我這不是想給孩子們攢點麼。」
林晨陽擰起眉毛,以前覺著劉愛國這個妹夫為人老實,如今看來,這老實竟是泥古不化。劉愛軍機伶,見林晨陽臉色不好,忙勸二哥,「二哥,嫂子想買兩件好衣裳,也是想過年親戚走動時體面。不說別的,兒媳婦們見了,也得說公婆鮮亮。成天穿那兩件舊襖,知道的說你們節儉,不知道的還得說是兒女不孝順,怎麼兒女一個個都大衣皮鞋,單你們老兩口破衣爛襖的!我早想說了,別成天介瞎節儉,該花就花!」
「你有什麼捨不得的!劉傑他們工作都不錯,你省著什麼呀!跟我嫂子辛苦一輩子,也該享受享受了!」劉愛軍也不覺著林晚照有錯,女人嘛,哪個不愛買衣服。窮的時候買不起,有錢都愛買。
「軍兒,咱們莊稼人,得過本分日子。」劉愛國有稍稍一瞬的茫然,但很快堅定的重複一遍,「咱祖祖輩輩都是本分人,得本分過日子。」
劉愛國像一頭終年在田地里耕耘的老黃牛,他不明白,現在犁田都是用機械了,他這頭老黃牛可以歇一歇了。他不明白,現在已經是新的時代,他的生活不再是終日勞作身無分文了!
他更不明白,時代像一輛轟隆隆一往無前的列車,他被裹挾在這趟列車上,隨著時代的洪流駛過貧瘠,已經來到一個物資豐盈、萬象更新的時代。
劉愛國始終是他的老觀點。
他還要奉行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那套生活法則,他認為自己的生活就應該是苦的,哪怕有了錢,除了基本的生活開銷,也不能多用一分。
多用一分,就是罪孽。
因為,他打骨子裡認為,他不配過好日子,他怕折福,他怕折壽。他要把自己的一切獻祭出去,給他的孩子們。
他要剖出心,流盡血,砸碎骨頭,榨了油,一滴不剩的獻祭自己。
他不只自己要這樣做,他還要求林晚照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