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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愛軍是劉家管事的人,什麼大事小情的,兄弟姐妹都愛找他商量。這事,劉愛國自己發怵,當然就想叫著弟弟來。
在劉愛國看來,弟弟與大舅兄一樣,是那種能說會道的人。
知道林晨陽是醫生,菸酒不沾,劉愛軍就買了兩箱西瓜,一來先賠禮道歉,「真是對不住我嫂子,晨陽哥,我哥這幾天吃吃不好,睡睡不香,就是心裡覺著虧欠。那天的事做錯了,我們哥兒倆今天來,就是想跟嫂子道歉,賠個不是。嫂子你別生氣了,我哥知道錯了。」
劉愛軍給二哥使個眼色,劉愛國抿抿嘴,說一聲,「跟我回去吧。」
「這事不急,咱們坐著說會兒話。你們怎麼來的?」林晨陽和煦模樣,並沒有要怪罪的意思。可正因如此,更讓兄弟倆覺著難當,心裡沒底。
「我開車過來的。」劉愛軍知道林晨陽是個有學問的人,做事講究,他也格外客氣。
「早上吃飯沒?」
「我吃了。二哥你吃沒?」
「湊合了一口。」劉愛國看林晚照一眼,方紅泡了茶端上來,林晚照一杯遞給劉愛軍,一杯遞給劉愛國。
劉愛軍笑著說,「嫂子你歇著,我來吧。」
「不用。」林晚照說,「你們既然過來,咱們就把話說明白。當著我哥我嫂子,我問一句,那還是不是我的家?」
「是,誰敢說不是。」劉愛軍忙道。
「我就問一句,現在日子好了,有錢了,我能不能用自己的錢買幾件衣裳穿?」
「能。誰說不能!嫂子你要覺著少,咱回去接著買。」劉愛軍簡直說什麼應什麼,林晚照看向劉愛國,劉愛軍說,「嫂子你也知道我二哥向來話少,他心裡也是這樣想的。」
林晚照看著劉愛國,就等劉愛國回答。
劉愛國悶聲悶氣的說,「咱們不是有大本事的人,過日子可不就得節省麼。也不是不讓你花,就是咱們得想著孩子些,孩子在城裡過日子不容易。咱們省些,也能貼補孩子。」
「我不想貼補。」林晚照說,「我的錢,我就要自己用。孩子我都養大了,老三家的都上幼兒園了。以後他們買車買房孩子讀書上學,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我得為自己過過日子了。我不想成天蘿蔔白菜,我想吃好的,雞魚肘肉時下鮮菜,什麼好吃吃什麼,愛吃什麼吃什麼。我也想穿好的,七八年的舊棉襖,早就不保暖了,十來年的舊圍巾,看著就厭煩。我看到賣場裡新鮮款式的衣裳就喜歡。羽絨服棉衣皮鞋毛衫,買得起我就要買。我不是以前了,劉愛國。你要願意,咱倆就繼續過,你要不願,咱們就離婚吧。家裡一人一半,誰也別虧誰。」
林晚照說的心平氣和,甚至沒有跟劉愛國嗆起來的火氣,但人人都聽得出,她這不是玩笑話。劉愛軍立馬攔著,「嫂子嫂子,咱可別說這話。不就買衣裳事麼,不是什麼大事。您跟我哥這些年的情分,哥,你說句話。」
劉愛國先是氣憤,過日子怎麼能這樣大吃大喝大手大腳,這豈不是跟鄰居老趙家是一樣的了!聽到最後林晚照說到離婚,直接悲憤起來,他心裡難受的緊,揪著自己的前襟就不明白了,「我不也是七八年的舊棉衣麼,日子不一直是這樣麼?你到底怎麼了,突然就這樣了?我不是不讓你花錢,買衣裳也行,可咱不能浪費啊。該花的咱花,不該花的咱不花,日子應該這樣啊!」
「什麼是該花的,什麼是不該花的?我買的衣裳,哪件是不該花的?」
「有的穿就行了唄。咱幹嘛去追求那些個花俏啊,照啊,咱不是那樣的家庭。咱們農村人,咱們是農民,咱們得守農民的本分。」
「什麼是農民的本分?大哥一個月退休工資五千,大嫂四千,咱們房租加起來一年也有十幾萬。難道就因著我是農民,我就不能買件好衣裳了?買衣裳用的是錢,不是身份。我沒覺著農民就低人一等,我是農民,我有錢了,我想穿點好的吃點好的,怎麼就不行了?國家哪條規定農民的本分是受窮了?」
「咱不是為了孩子麼?」
「他們是沒吃還是沒喝?他們都長大了,都自己做爸做媽了,我為我自己成不成!」
「總得先為孩子啊!孩子們過好了,比咱自己過好更高興,是不是?」
「不是!」
林晚照斬釘截鐵,「我盡了做媽的本分,劉愛國!四個孩子,我都供出去了!他們現在,人人有工作,有家庭,有房子,我不欠他們的了!我以後,不會再為他們花一分錢,我的錢,我要全都花自己身上!」
劉愛國不可置信的望著林晚照,他絕對不能理解林晚照的話,這不跟隔壁老趙家的敗家娘們兒一樣了麼。他嘴唇顫了又顫,「你這不是自私麼?」
「我就是自私了。」
「自私怎麼行!」劉愛國堅信自己獻祭式的生活方式才是最正確的,他簡直苦口婆心、嘔心瀝血,「老婆子,咱是做父母的,咱活著不能這樣。咱是為什麼活的,是為孩子!」
「你為孩子吧,我為我自己。」
「我是一家之主,你就得聽我的!不能那麼不過日子!咱們老劉家可不是這種家風,叫人笑話!」劉愛國悲憤的吼了出來。
林晚照盯著劉愛國激動的臉龐,她以為她要對付的是孝子賢孫,看來錯了,她要對付的第一個人是她結婚四十年的丈夫——劉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