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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晨陽道,「那是爸的意思。」
林晚照剛要說,哪裡是老頭兒的意思,老頭兒根本沒這意思,你主動湊的錢好不好。就聽林晨陽道,「爸已經提前把他的財產做出分配,何必要等到爸開口呢。」
「何況爸在與錢阿姨的生活中,雙方都很愉快。」林晨陽道,「這就夠了。」
林晚照眉角一抬,看大哥一眼,垂下眼睛喝茶。林晚照想到母親當年,也有很愉快的時光。事實上,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愉快的。
困難時代過去後,儘管還是種田度日,但林爹是小學校長,每月有工資,還有大哥小弟寄回家的補貼,父母的日子是很不錯的。
母親身體不好,父親還在院裡挖了一個池塘,種藕,等結出蓮子,給母親煮紅棗蓮子羹。母親病重時,父親握著母親的手細細安慰,母親過逝時,父親哭腫眼的模樣還歷歷在目,轉眼間,七七未過,就要跟姓錢的再婚。
林晚照深深吸口氣,「他跟咱媽也就是這種了。」幾十年夫妻,雙方都很愉快,一旦一方過逝,林爹立刻就能投入新生活。
林晨陽認真道,「大部分人,能在生前愉快生活已經不易。」
林晚照真心覺著,遇著林爹這樣的父親簡直是兒女的一場修行。你要說惡行惡狀,他也沒有,做父親不說盡心盡力,也不是那種特別差勁兒的父親,很憋氣的說,哪怕林晚照這性格與林爹大為不同的,如果不是有母親的事,還是有許多不錯回憶的。
夫妻生活的歲月中,林爹也能讓一家人過的心情舒暢。
但母親一朝離逝,那移情變臉的速度也是讓人嘆為觀止。
林爹的名言就是,「要不就活過我,不然,我是絕不可能單身生活的。」
林爹就秉承這種沒心沒肺的生活態度,自己快活,旁人堵心。
林晚照不知道自己與劉愛國的婚姻算不算愉快的生活,林晚照的認知里,婚姻就是兩個人共同撫養孩子,照顧家庭。
以前她覺著自己是成功的,幾個孩子都成了城裡人,在農村看來,都是有本領的孩子。孩子好,大人就好,她和劉愛國就好。
可後來那樣寒心,林晚照明白,縱然孩子都做了城裡人,卻那樣涼薄,又算得了什麼成功。
而在一起生活大半輩子的劉愛國,就像前世的她,怎麼叫都叫不醒,還沉浸在為孝子賢孫吸髓敲骨的奉獻里。
婚姻是什麼呢?
想到自己的前半生,林晚照覺著這倆字當真寡味的很。
想到林爹那樣雀躍的迎接自己的第三婚,林晚照不解的說,「他怎麼那麼高興啊?」
林晨陽沒明白妹妹的意思,林晚照重複一遍,「都三婚了,還一幅歡天喜地的樣子,一點兒不穩重。」
林晨陽這才明白妹妹說的是老爸,林晨陽道,「咱爸這年紀,還能找到一起說笑聊天的伴侶,當然高興。像小朋友找到能一起玩耍的小夥伴,道理一樣。」
「這怎麼一樣?」林晚照直覺反對。
林晨陽放下茶杯,反問,「有什麼不同?」
林晚照望向大哥溫和的眉眼,一時有些詞窮。是啊,有什麼不同呢?林爹都這把年紀,總不能說還耽於男歡女愛。
趙阿姨比林爹小五歲,也是八十的人了。
如果不是真的合得來,這把年紀還有必要再舉行婚禮麼?
林晚照說,「趙家那邊也沒意見麼?」
「趙司長希望母親快樂。」趙阿姨是副院退休,如今子孫多在衛生系統。
林晚照覺著大哥這話似意有所指,嘀咕,「好像我不想老頭兒過好似的,他要是不再婚,讓他跟我去住,我也願意照顧他。」
林晨陽溫聲道,「兒女有兒女的孝敬,但兒女的陪伴跟伴侶是不同的。」
「有什麼不一樣啊。」林晚照覺著要是她照顧林爹還能更細心哪。
「像你要去上老年大學的課,像我偶爾要跟你大嫂看二人電影,那時候爸就是一個人了。」林晨陽很客觀的說,「爸需要的是一個能時時都在一起做伴,又能聊得來的人。」
林晚照嘀咕,「又不是小孩子,還總是要人陪。」
林晨陽道,「小特剛讀大學的時候,你也百般不適應,覺著寂寞。晚照,你能獨立生活,認為這種生活很好,這沒問題。爸認為與伴侶一起共度人生更好,這並不衝突。」
林晚照嘆口氣,反正也一早知道林爹這人沒什麼道德底線,當初她媽還是結髮夫妻哪,都轉身兒就找了姓錢的。
如今姓錢的一走,林爹另找也是情理之中。
林晚照道,「讓老頭兒去那邊跟趙阿姨一起住,覺著跟入贅似的,也不知老頭兒適不適應。」
「那小區也不遠,就在隔壁。」林晨陽道,「我們過去看爸還是方便的。」
「房子是趙阿姨的,住著就不氣勢。」林晚照頗有些舊禮舊俗,覺著林爹就是再婚,也不好住女方的房子。
林晨陽想了想,「我問問爸的意思。」
林晚照黑臉,「他現在都快樂昏頭了,能有什麼意思啊。」
林晨陽……
嗯,林晨陽深以為然。
果然,兄妹倆提及此事時,林爹並不介意,「我的房子,小趙的房子,還不都一樣。不用擔心,小趙難道還會欺負我?」
趙阿姨倒不像是會欺負林爹的人,趙阿姨生得圓臉,銀髮,頭髮燙的略蓬鬆,氣質疏朗,說話帶笑直接,一看就是個磊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