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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記員李師兄勸著那個哭的喘不過氣的婦女,那婦女死抓著朱法官不放,朱法官見林特在邊兒上,忙說,「小林你來的正好,過來勸勸這位女士。」
法官書記員都是男性,林特說,「我得把卷宗歸檔。」
李師兄一把搶過卷宗,「我去送,你勸勸周女士。」
林特好不容易把周女士勸的鬆開了朱法官的手,找間休息室聽這位女士哭,她跟丈夫是大學同學,戀愛後她有了身孕,便退學結婚生子,從此安心在家帶孩子。如今丈夫出軌,她所得不過區區一兩萬,連孩子的撫養權都沒能爭到手。
林特遞給她杯溫水,「哭也沒用啊。要是哭能解決,咱們把天哭塌。不是法官偏頗,你得有你丈夫轉移財產的證據,法官才能給你們判。你沒有有力,法官只能根據現有證據來判。」
「我有證據,只要你們去查。」
「查找證據不是法院的工作。」
林特其實不太會勸人,她只能據實以告。
婦人哭的眼睛紅腫,聲音沙啞,恨不能哭出血來。林特是很有同情心很有正義感的人,不知怎地就想到呂律師,她問這婦人,「我知道有一位律師,要價很高,但是,會幫助證人尋找證據。你願不願意去試一下,如果能找到你丈夫轉移財產的證據,你就能再次提起訴訟。」
婦人點頭。
林特打電話給想娣姐,要了呂律師電話,寫在便箋紙上遞給這位婦女,跟這位婦女說,「把錢要回來,你有經濟實力,就能再把孩子的撫養權奪回來。」
婦女悲哀的搖頭,淚如雨下。
她將寫有呂律師電話的便箋紙捏得那麼緊,良久發出一聲悲哀淒切的聲音,將便箋還給林特,「不用了,不用了。他願意跟著他爸爸。小姑娘,麻煩你了,我走了。」
婦女站起身,她遊絲囈語般輕聲呢喃,「小姑娘,我告訴你,人要是沒錢沒本事,就什麼都是假的。」
婦女離開的背影,即便穿著棉衣,脊背也透出一種蕭索的佝僂消瘦。林特看看手裡的便箋紙,心裡怪不好受的,出門時丟在門畔的垃圾筒,回辦公室繼續打雜。
民事庭有非常多的離婚案,林特發現,不僅是如她遇到的第一位婦女一樣沒學歷沒工作的婦女處在弱勢地位,甚至有看上去頗為成功有事業的女性,在面對比她更成功的男性時,一樣是非常被動的。
尤其是有預謀的離婚,情義全無時,握有更多資源的一方能為了金錢做到什麼程度,那真是人心之險,甚於山川。
有這些人一對比,她大伯秦耀陽都不算最渣。
林特覺著不可思議。
還有就是年邁父母把不孝兒女告上法庭討要生活費,兄弟反目,父子成仇,在民事庭都屬司空見慣。
每當這時,林特就特慶幸自己選修了心理學專業,她會對自己的心情進行一些排譴調節。
林特的思想開始從打雞血慢慢過度到理性思維,可全理性也不行,像朱法官,都險些沒能走出法庭,判決後被當事人給揍了。書記員李師兄為了救朱法官也挨了好幾下,打人的當然被抓起來拘留了,可朱法官真的好可憐,眼鏡都被打飛了,嘴角也破了,就這樣重新配過眼鏡後還加班到了晚上八點鐘。
林特想,法官的工作真是比律師要辛苦的多。
律師只要針對自己的案子用功就行,法官則要每天面對數起案件的庭審,法官是站在天秤中間的人,不論怎樣的作奸犯科、人間慘劇,法官都要不停面對,周而復始,永無停歇。
不過,也有當事人,結案後拉著法官的手v躬道謝,謝謝法官主持正義。
林特都感慨,「如果沒有這樣明理的當事人,哪兒堅持得下去啊。」
朱法官笑呵呵的一推滑到鼻翼的眼鏡腿兒,「不愧本心就能堅持。」低頭繼續辦工。
林特讓朱法官再有難纏的當事人就叫她去旁聽,她練過武功,能保護朱法官和李師兄。倆人聽的直樂。
林特能感覺到朱法官李師兄對她的照顧,她開始就是做打雜的事,蓋章複印訂卷宗掃描存檔的事,法律文書都很有技巧的,林特有不懂的詢問時,不論問兩人中的哪個,都會很耐心的給她解答。
寒假實習的時間真的很短,林特都是抽時間買禮物寄給以前幫助過她的人,溫法官也有一份,林特給他寄到小區。
溫斐收到禮物時特無語,發簡訊跟林特說:你還不如直接拿到法院給我。
林特:那不顯著你跟受賄似的。實習時間很短,林特學的皮了一點。
溫斐:回家給我也行啊,還要郵寄,我不就住隔壁單元麼。
林特:不行,你現在情況不一樣。
溫斐奇怪,問:有什麼不一樣的?
林特總不能說,溫法官你現在是沒主兒的大狗,太姥爺說我要是對你沒意思,得離你遠些。可她也不太會撒謊,猶豫一會兒,不知道回什麼。
溫斐干法官多年,一看就知道有事,隔屏追問:快點,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林特:你以前不是說要讓我有防範心理麼。
溫斐:你叫我下來拿不也一樣,又沒讓你去我家。
溫斐眯眼盯手機屏一會兒,追加一條:沒說實話。
逗林特:不誠實。
林特可不想收到這樣的評價:我可沒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