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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危樓眼底生出些幽深,“此念極好, 世上許多人急功近利,卻忘記了最根本的是先把事情做好, 你一定要案子破了才告訴本侯, 莫非是覺得本侯不會允你?”
薄若幽輕輕點了點頭,“民女所求並非尋常,侯爺會否應允, 民女並無把握。”
這倒是讓霍危樓有些好奇起來,然而薄若幽看著溫柔親善,認準了的事卻十分篤定,只是她一小小女子能求何事?他上上下下打量她幾瞬,又看了一眼她藏著手的袖口,“罷了。”
言畢轉身而去。
薄若幽莫名鬆了口氣,霍危樓心思難測,便是如今待她親和幾分,她也覺難以招架。
跟著霍危樓出來,福公公和霍輕泓已經等在了茶室之中,此刻午時已過,本清朗的天穹卻光線一暗,有陰雲在天邊匯聚,福公公朝外看了一眼,“不會下雨吧,王大人和吳大人要去山頂看佛塔,只怕是去不成了。”
薄若幽也朝外看了一眼,這時,淨明拿著一捲圖紙到了,“侯爺恕罪,昨夜畫圖之時有些記不清當年的排布了,又問了幾個人,這才畫的精細了些。”
昨日霍危樓令淨明畫圖,淨明本說昨夜呈上,卻沒想到晚了一夜。
霍危樓接過圖紙,倒也不曾苛責,先問道:“寺內所有佛家典籍,是否都在此處?”
淨明忙點頭:“是的,都在此處。”
“寺內供奉的佛家秘寶,皆有記載,可這藏經樓內,卻無對那五重寶函的記載,這是為何?”霍危樓沉著眸子,一錯不錯的盯著淨明。
淨明眉心一跳,眼底波光簇閃,竟然結巴了一下,“五、五重寶函?”
“不錯。”
淨明拈著佛珠的手微攥,“藏經樓內藏書極多,貧僧還從未點看過,這些年來,此處尋常弟子也難進來,按理來說,那五重寶函也當有些記載的,只是貧僧也不知為何沒有……”
霍危樓盯著淨明,忽然冷冷的勾了勾唇,“出家人不打誑語,大師這一輩子,必定極少說謊話,因此頗不熟練。”
淨明眸子垂著,聞言背脊一僵。
霍危樓坐在正北主位之上,眼底生出幾分冰冷的嘲弄,“大師是得道高僧,頗有盛名,總不希望到了此時聲名盡毀,陛下信佛,對大師頗有些敬重,不過本侯並非禮佛之人,自當一切從嚴,何況此案關乎兩條人命,大師若有隱瞞包庇,將來有何顏面得見佛祖?”
淨明額頭溢出一層冷汗來,他握著佛珠的手輕顫,可唇角幾動,卻仍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霍危樓皺眉看著他,口中卻道:“傳了凡了覺來——”
淨明聽到此言,竟然雙手合十,虛虛閉上眼睛念起了佛經來,見他口中喃喃有聲,霍危樓淡淡的道:“看來大師是難得大道了。”
淨明肩背一顫,口中喃喃聲頓時停了。
屋內無人言語,可淨明身上好似帶了一副沉重枷鎖,壓得他腦袋微垂,身形亦佝僂了兩分,出家之人,又修佛多年盛名在外,卻到底和當年之事脫不了干係,他既然有所隱瞞,了凡和了覺二人身為淨空之徒,自然知無不言。
很快,了凡和了覺到了,聽霍危樓問起藏經樓之事,二人卻有些遲疑,了凡道:“藏經樓素來有專人看管,小僧從未看管過藏經樓,當真不知典籍之事。”
了覺在旁附和,霍危樓蹙眉問:“十年之前,你師父出事之時,這藏經樓是何人管轄?”
了凡眼底一亮,“是了清師兄!”
看了一眼淨明,了凡接著道:“了清師兄是主持師叔的徒弟,當年便是他在管著藏經樓,藏經樓為佛門重地,一般只有頗受器重的弟子才會來此。”
說至此,了凡似乎想到了什麼,“十年前,師父出事沒多久,師叔做了主持之後,便把了清師兄換掉了。”
出事之時是自己的徒弟管轄藏經樓,而在自己當了主持之後,卻選擇將徒弟換掉,若無過錯,何必換掉自己的徒弟?而如今問起典籍之事,他卻在撒謊!
屋內氣氛凝滯,外面院子裡也忽而颳起了大風,時節還未入二月,山間風仍是刺骨,福公公站在窗前,連忙將窗戶關了上。
霍危樓盯著淨明,“傳了清來。”
淨明雙眸一閉,滿是皺紋的臉上,竟然生出了幾分哀莫大於心死之態。
了清……薄若幽腦海中現出一張模糊面容來,昨日了凡曾和一僧人在院外吵架,她若不曾記錯,那僧人便是叫了清,此人昨日先是鬼祟在院外,今日又是十年前藏經樓管事之人,莫非,當真和當年的案子有關係?
因昨日只短暫一見,薄若幽對他印象並不深,可當了清被繡衣使帶著,神色有些緊張的進了茶室之時,薄若幽忽然在心底閃過了一道背影,她忍不住問道:“了清師父,昨日,是否就是你在院外守著?”
了清本就神色緊張,一聽此言,面色更是一白,福公公立刻道:“昨日在外面監視幽幽的人是你?”
一聽此言,霍輕泓驚訝道:“你還監視她,那你一定做過虧心之事!”
霍危樓更是狹了鳳眸,“了清,答話。”
他言語不如何暴怒,可這簡單四字,卻好似山嶽般壓下,了清看了一眼淨明,好似要哭了一般,淨明枯木一般的臉上毫無活氣,此刻緩緩睜開眸子,長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