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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危樓看著柳慧娘,眼底閃過淡淡的意外之色,這個看似頗有心計,只顧著追名逐利的弱女子,其實不似尋常所見那般趨炎附勢,既然今日根本不願追隨地位尊貴的侯府世子,當日,又為何主動湊去霍輕泓跟前呢?
柳慧娘的確未曾多言一字,可她心神被霍危樓牽動,言辭之間早露了破綻,這對霍危樓而言已是足夠,他接著問,“你既如此欣賞陳翰墨,李玉昶占了他的戲本,你必定十分憎恨吧?”
柳慧娘垂眸苦笑,“民女的確不滿,可民女並無資格不滿,連民女自己都是老爺的,又如何能替陳先生不值呢?”
“錢明禮說,李玉昶占了陳翰墨的戲本後謄抄了一份,可原來的戲本,卻是留在自己那裡的,他還說戲本一開始在你手中,如今這戲本不見了,你可知道去了何處?”
霍危樓自始至終未提被燒的話本,柳慧娘只當他所知一切皆從錢管家口中聽來,於是道:“民女不知,那戲本起先的確在民女手中,可後來老爺討要,民女雖覺那是陳先生遺物不該交給老爺,可拗不過老爺,還是交了出去。”
“聽你所言,此戲本故事的確曲折離奇,可陳柳二人相知相愛,倒也有些映射你和他,戲本上所寫戲折,當真只是他一人所寫?”
柳慧娘下頜微揚,“民女也幫陳先生想過些許枝節,可陳柳二人人鬼情緣之構想,乃是陳先生所想,戲本中唱詞曲牌,述白序引,每一字每一句,皆是出自陳先生之手,先生大才,而民女才疏學淺,自然是幫不了多少的。”
霍危樓又審視了她片刻,忽而道:“帶她去艙房候著,沒有本侯的吩咐不得出來。”
柳慧娘神色微變,“敢問侯爺,如此待民女是為何?民女字字所言為真……”
“字字為真?”霍危樓冷冷的睨著她,“你不僅會唱演戲目,與陳翰墨相交久了,亦會寫故事,不僅會寫故事,還會模仿陳翰墨的字跡,本侯說的可對?”
柳慧娘美眸一瞪,似乎難以理解霍危樓為何知道此事,霍危樓又道:“最高明的謊話是十真一假,你編的再如何情真意切,陳翰墨留下的戲本卻不會說謊。”
柳慧娘眸子瞪的越發大了,卻強自道:“侯爺在說什麼民女不知,民女冤枉,侯爺怎能無憑無據捉拿民女,民女明日還要下船為老爺辦喪事……”
路柯已帶著繡衣使上前來拿人,柳慧娘還要掙扎,可任憑她再如何呼喊的楚楚可憐,在場眾人卻無一為之動容。
待她離開,室內陡然安靜的落針可聞,霍危樓面色徹底的沉了下來,“此番之局很是巧妙。”
福公公擰著眉頭,他只看出柳慧娘和陳翰墨關係匪淺,二人多半是有私情的,卻被柳慧娘一口否定,而陳翰墨之死多有緣故,可說李玉昶和陳翰墨的死有關卻難料定,且此番李玉昶之死的真相,仍然隱藏在重重迷霧之後。
見霍危樓神色寒鐵一般,薄若幽忍不住道:“侯爺,世上絕無完美到毫無破綻的殺人之法,凡有作惡,必留蹤跡。”
頓了頓,她篤定的道:“柳慧娘有隱瞞,且那夜唱演戲目做不在場之明證,那麼,與李玉昶之死有關的,便絕無可能只她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份日六。
☆、三株媚09
那夜柳慧娘唱了半晚上戲, 聽見的人不少。
福公公道:“那天晚上,老奴也聽見她唱了許久,估摸著唱到了子時過半快到丑時, 後來老奴睡著了,便不知是何時結束的。”
薄若幽頷首, “民女睡前也聽見了, 她適才說那夜一直在唱戲, 只要有人聽見她一直在唱,那害李玉昶的人便不是她。”
這便是霍危樓說的精妙之局了,如今柳慧娘嫌疑極大, 可偏偏當夜聽見她唱戲的人, 都能為她作證,幾乎無法繼續懷疑她,可適才她言辭之間對陳翰墨頗為仰慕, 尤其那未說完的半句話,更是令人疑竇叢生。
霍危樓沉思片刻, “兇手若要害人, 必定有緣故,如今要知道陳翰墨到底是否為病亡, 叫錢明禮進來——”
錢管家又被叫了進來,見柳慧娘已經被看押起來, 錢管家一臉的大汗,生怕自己也被捉拿了, 待霍危樓問起陳翰墨, 錢管家便道:“當真是得了癆病,也請過大夫給他看。”
霍危樓冷眸盯著錢明禮,“請過大夫開過藥, 並不代表就是真心想治好他,當時陳翰墨為柳慧娘寫戲本,二人常處一地,你亦說李玉昶為此還頗為著惱,既是如此,他可曾在陳翰墨的病上動過手腳,或起過別的心思?”
錢明禮汗滴順著額角而下,“小人……小人不知如何說,若說老爺沒半點歪心,倒也不是,當時請過一個大夫,大夫說此病難治,若用什麼矜貴藥材吊著,倒是能讓他多活幾年,可陳翰墨到底只是個酸秀才,又非登台的,老爺不可能用金銀養著他的。”
錢明禮苦笑一聲,“後來便只用了些尋常藥材,拖了一陣子,人便死了。”
霍危樓狹眸,“戲班內,可還有誰與李玉昶有過爭執或仇怨?”
“這是沒有的,老爺雖說有時候有些苛責,可這些人原本都是食不果腹的,老爺將他們養在戲園子裡,對她們而言已是大好了,他們巴結老爺還來不及,如何會與老爺起爭執?”說至此處,錢明禮想起什麼似的道:“唯一說有爭執,那便是宋大家了,宋大家嗓子不成了之後,和老爺鬧過兩次,說什麼以後也唱不了了,想用多年攢下的銀錢給自己贖身。然宋大家是老爺一手捧出來的,也跟的老爺最久,老爺自然不肯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