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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霍危樓和片刻安眠的他仿佛變了個人,而他的眼神凌厲森寒,簡直比平日裡的他還要駭人百倍,他眼底分毫情緒也無,仿佛被激出了野獸嗜血的本能,電光火石之間將她當做了奪命之敵,只恨不得一招便要了她性命。
恐懼令薄若幽如墜冰窟,她幾乎使足全身力氣才在齒縫之中憋出了一點聲響。
“侯、侯爺——”
這聲音令霍危樓瞬間意識回籠,看清手中之人,他眉頭一皺將手鬆了開,他直起身子望著薄若幽,仿佛也驚訝為何會是她。
薄若幽已經顧不上別的了,她身子痛苦的捲起,悶咳數聲,臉憋的通紅。
霍危樓看了一眼地上的斗篷,再看看薄若幽,終於明白過來,他眼底生出一絲沉色,忙從薄若幽身上退開,動了動唇,面上少見的現出一分自責。
見薄若幽蝦子一般捲縮著,他知自己的手勁兒,心道她必定痛極,便傾身看她,“讓我看看傷的可重?”
情急之下,便稱了“我”字,見薄若幽仍縮著身子,便伸手將她轉了過來,頓時見她雙眸緊閉,眉頭擰著,小臉都皺在了一處,眼角處淚花閃動,卻是顧不上答他,而她脖頸處有明顯紅痕,右手手腕更是極快的紅腫起來,霍危樓眼瞳一縮,轉身便喝道:“來人——”
這聲落定方才想起是深夜外間無人候著,他忙又起身想出門喚人,可剛一動,袖子卻被拉住,轉眸看來,便見薄若幽未受傷的左手扯著他,不許他叫人。
薄若幽虛虛睜開眸子,眼底沁滿了淚光,嗓子嘶啞的道:“無、無礙的……”
說完這話,眼淚卻止不住順著眼角而落,她又接著咳嗽了數聲,身子亦跟著咳嗽聲起伏,人抖抖落落間愈顯得痛苦難當,仿佛被揉碎了一般,雖則如此,卻也不放霍危樓。
霍危樓眼底便生出一抹深重的憐惜來,他本未想著睡著,可不知怎地,適才竟真的入了眠,甚至還隱隱做了個令他心緊的夢,夢裡虛虛實實正覺驚悸之時,便覺身上壓了什麼,神思還未清明,手上最凌厲的招已使了出去,卻不想這般傷了她。
霍危樓不再走,只轉身蹲下身來,“可痛得厲害?”
薄若幽又閉著眸子想緩過這陣痛楚,聞言只搖了搖頭,卻又使的兩滴眼淚順著眼角而下,霍危樓見狀更覺心底有些鈍痛生出,他雙手一抬,有種想將人攬入懷中的猶豫,可片刻又將手收回,直將她拉著自己袖袍的手握了握,“我不喚人。”
薄若幽這才將手鬆開,霍危樓起身去尋了藥膏來,再在榻邊蹲下之時,薄若幽方才喘著氣睜開了眸子,看著霍危樓,薄若幽啞聲道,“侯爺是將……將民女當成了刺客不成……”
她語聲無奈至極,又有兩分怨念,再加上面上掛著淚珠,便越發引人憐惜,霍危樓瞧她如此,眼底憐惜之色卻半收,只語氣有些沉沉的:“本侯入睡之時,便是福公公都不敢隨便近身。”說著一頓,“幸而今日身側無刀劍。”
薄若幽聽的打了個寒顫,心底暗暗發誓,以後再這般起好心她便不姓薄氏,此念一起,又覺出手腕實在痛的厲害,簡直想大哭一場。
這般委屈之時,手腕卻被捉了住,她輕“嘶”一聲,睜開淚光蒙蒙的眸子,便見霍危樓大手捧著她手腕,正在探看,仿佛怕傷了她骨頭,霍危樓口中雖是未語,可眉頭緊皺,眼底亦有兩分擔憂,薄若幽將眸子一閉,也只能暗怪自己。
這可是武昭侯啊,醒著的時候生人勿近,難道睡著的時候便那般好相與了嗎?他說幸而今日無刀劍,若是有,只怕她已血濺當場。
一抹清涼在這時抹了上來,薄若幽又睜眼,便見霍危樓在她給擦藥膏,他小心翼翼的,眼底晦暗難明,粗糙寬厚的大掌因太過謹慎顯得有些笨拙,薄若幽本就不敢怪他,如今見狀,心底委屈倒也少了兩分,待手腕上藥塗完了,痛楚減緩,眼角淚花方才幹了。
霍危樓看她一眼,似也有些無奈,“幸而未傷著骨頭,也是你身上並無殺意,若本侯再手重些,你這身板,不夠本侯拿捏的。”
薄若幽心想別人也未讓她起這份好心,鬧成這般,也屬實令人哭笑不得,於是啞著嗓子道:“民女看侯爺當真睡著了才想替侯爺蓋個什麼,誰知侯爺竟以為民女要害侯爺。”頓了頓,她忽然道:“難道侯爺常遇刺客?”
適才那一下許是傷到了喉嚨,薄若幽語聲仍是嘶啞的,她這般問完,霍危樓便來看她脖頸,薄若幽抬手自己摸了摸,觸到便是一痛,她輕嘶了一聲,只覺霍危樓說她身板不夠拿捏的話當真並非虛言。
“莫動。”霍危樓俯視著她,看了片刻,忽而一手墊在她後頸之下,將她脖頸往起抬了抬,薄若幽又覺一痛,不由閉眸皺眉忍著……
霍危樓本是看有無傷到骨頭,此刻卻呼吸一窒,她被他托著後頸,下頜便微微揚起,此等姿態,便使得她秀美白皙的脖頸露在他眼前,而她面上有些痛苦之色,嬌柔的面龐上淚痕未乾,仿佛在承受著別的什麼……
猛地從她面上移開目光,霍危樓在心底暗罵了一聲禽獸不如。
他定下心神收回手,又往她脖頸上上藥,薄若幽此時已睜開了眸子,見他的手探過來,卻下意識往旁邊一錯,她眼底有些忌憚之色,顯然還沒忘記適才他是如何狠辣的掐住了她的脖子,“民女……民女自己便是大夫,未傷著骨頭便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