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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人便是韓麒。
恍惚間,薄若幽想起那掌柜曾說過他有一個妹妹……
薄若幽暗怪自己後知後覺,可看他一人落拓站在棚戶里,總覺得有些不真切,她見過此人的畫作,還買過他抄寫的陸聞鶴詩文集子,他畫工非凡,詩文更是博採眾長,便是他害了許晚淑三人?
薄若幽盯著韓麒看,遠處的韓麒本在看忽然出現的霍危樓,可這時仿佛有感應一般的朝馬車方向看來,他隔著雨幕與薄若幽對視了一眼,神色竟是平靜的。
薄若幽只覺怪異,他孑然一身,如今被拿住,亦是此等鎮定神色,那他妹妹呢?
薄若幽忍不住去看周圍,城門之下有許多人要出城,可因為忽降大雨,此刻都躲在遠處屋檐之下,而主道兩側本有許多酒肆樓舍,因城門前的動靜,此刻樓中主客皆站在門窗處遠遠看著這邊,薄若幽目光遙遙望過去,實在看不出個什麼。
已至棚戶下的霍危樓也在看周圍,韓麒被繡衣使推搡著跪在地上,人顯得狼狽,可他面上卻是一片沉靜鎮定,絲毫不因被拿住而慌亂,霍危樓看了他一眼,“你妹妹叫什麼?如今人在何處?”
韓麒垂著腦袋,“妹妹名喚韓笙,三日之前,陸公子被請入侯府之時,小人便託付鄉親將妹妹帶回楚州了。”
霍危樓鳳眸寒峻,“這般說你是認罪了?”
韓麒仍舊低垂著腦袋,“小人認罪。”
霍危樓面上也不見意外之色,他又沉沉的盯了韓麒片刻,轉而問今日在南門當值的巡防營將領,“今日可有獨身年輕女子出城?”
那將領忙道:“有的,還有不少,不過並無異樣。”
霍危樓當然不會信了韓麒的話,他目光再度掃過周遭,不知怎地,他有種強烈的直覺,韓麒這個妹妹並未離開京城。
片刻,霍危樓吩咐道:“從此刻起,但凡獨身女子出城,皆要嚴密排查。”說著霍危樓回頭一看,見韓麒仍然佝僂著背脊,不由讓他心底一沉,韓麒連著謀害了三人,手段殘忍,極其狡猾鬼祟,可他如今認罪卻是認得這般利落。
霍危樓又道:“無論男女,但凡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要出城,都要仔細盤問。”
韓笙能混入畫舫偷窺女子將一船人騙的團團轉,足以證明其人亦頗為狡猾,若裝扮成男子混出城去,便大為不妙,因此霍危樓改了口風。
巡防營的將領忙應了,霍危樓正要再吩咐什麼,卻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卻是薄若幽下了馬車朝這邊跑來,他不由皺眉,“下來做什麼?”
薄若幽道:“侯爺,民女見過他。”
低垂著腦袋的韓麒終於抬了頭,一眼看到薄若幽,他沉靜的面色微變,生出一絲驚訝,霍危樓疑道:“你見過他?”
“是,那日去翰墨書畫館,正碰上他離開,他抄錄過陸聞鶴的詩集,我買的便是他抄錄的那一本,他筆法極好,畫工亦是非凡,只是,他從不仿陸聞鶴的畫,民女猜,如今為陸聞鶴代筆作畫之人便是他,他去陸聞鶴書屋之時看到了那副畫——”
薄若幽說完看著韓麒,霍危樓還未發問,韓麒便自己開了口,“姑娘敏銳。”
薄若幽離得近了,便越發能看明晰的打量韓麒,他此刻雖跪著,背脊卻是筆挺,而落在身側的手微微攥著,指節纖長好看,一看便是握筆的手。
已成階下囚,還能贊薄若幽敏銳,霍危樓鳳眸冷肅半分,抬了抬手,“帶回京兆府衙門審。”
繡衣使將韓麒從地上拽起帶出,韓麒卻又忍不住回頭看薄若幽,這一眼令霍危樓眉頭大皺,他轉眸看向薄若幽,只見她跑過來時淋了雨,身上外裳半濕,面上也沾了濕意,尤其那雙烏羽般的眼睫亦是濕漉漉的,越發襯得她雙眸清靈動人。
霍危樓一把拿過巡防營將領打著的傘,往薄若幽身上一罩,“走了。”
薄若幽見霍危樓竟為她打傘,一時受寵若驚,待上了馬車,霍危樓又交代了那巡防營將領幾句,將傘丟回去方才令馬車走動起來。
“這般大的雨,為何不聽話?”霍危樓不滿的問。
薄若幽本也不是嬌弱之人,何曾想那般多,只是此刻背脊有些濕了,的確有些難受,她見霍危樓不快,便也不敢頂嘴,只弱了聲氣道:“因想著見過韓麒之事未曾向侯爺稟告,心底有些不安,便還是早些告訴侯爺。”
見霍危樓面上一片沉色,她又小聲道:“民女怕那韓麒狡辯——”
霍危樓見她如此,便有不快也發不出,語聲微松道:“他不曾狡辯,我不過才問,他便認了。”
這令薄若幽有些詫異,“這可是三條人命的大罪,他能犯下此案,當時心智狠辣之輩,且看他神色亦是不慌不亂,民女還以為他篤定我們找不到罪證,要咬死不認呢。”
此處亦是霍危樓奇怪之地,三條人命的大罪,一旦定罪,必死無疑,韓麒總不可能是殺了人便不想活了。
霍危樓道:“害人者為男子,無論如何他的嫌疑最大,他妹妹的下落還要繼續找,今夜先審他,且聽聽他的供詞對不對得上。”
薄若幽應是,馬車直上御道,往京兆府衙門而去,此刻夜色已經落下,且雨勢仍是不減,薄若幽身上有些冷,卻不敢在霍危樓面前顯現出來,忍了一路,快到了京兆府衙們之時,到底沒忍住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