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看著馮侖屍斑滿布,異味刺鼻的屍體,便是他都覺難忍,這個冰肌玉骨的小姑娘倒是越走越近,那模樣,不像是第一次驗屍。
再想到霍危樓在公差之上的行事作風,林槐面色幾變,霍危樓從來不在公差之上懈怠分毫,難道……這小姑娘當真是個仵作?!
林槐心底一片兵荒馬亂,外出尋驗屍器具的路柯也一時滋味難言,見福公公站在一邊,路柯忍不住上前來,“公公,那位姑娘她——”
福公公笑的高深莫測的,“真會驗屍,不是假的。”
路柯眉頭擰著,“當真嗎?屬下還以為……”
福公公眉頭高高挑起,“你以為咱們侯爺終於開竅了,知道往身邊留美嬌娘了?”
路柯一臉的確如此的神情,福公公卻撇著嘴哼道:“他是誰啊,他可是武昭侯啊,他能有那個出息嗎?!”
即便福公公給了解釋,可路柯再進門時,心底仍然不曾平復,他家侯爺不厭女色了和眼前這位小姑娘當真會驗屍,都是能讓他目瞪口呆的事情。
將裝了驗屍器具的箱籠放下,路柯恭敬的退到了一邊來,他要好好看看,這個小姑娘要如何驗眼前這具已開始腐爛的屍體。
薄若幽挽起袖子,打開箱籠,先看到了箱籠內放著一雙鹿皮縫製的斂屍護手,她眼底微微一亮,傾身將護手套在手上,此物並不常見,而繡衣使會準備,多半是為那位明公子備下的,林侍郎幾次提到那人,當是眾人熟識的,霍危樓常帶在身邊的人,而能被霍危樓常帶著,定然是此道高手。
林槐和路柯在旁略帶審視的看著她,門口王青甫三人亦是沒動,本以為武昭侯帶著的小娘子多半是留在身邊的房內人,可誰能想到,此女,竟是個驗屍的仵作?!
明明生的這樣一張惑人心魄的臉,周身氣韻亦是頗有江南女子的柔婉清雅,可堂堂武昭侯,竟然將人用來驗屍。
又或者是,白日驗屍小仵作,晚上……
不怪眾人想得太多,實在是武昭侯身邊從無女子,如今忽而多了一人,任是誰都要覺得他破戒了。
點了一支蘇合香,薄若幽開始驗屍。
此刻在場眾人皆是朝官,霍危樓看了大家一圈,並未令人退下,他當然看出眾人面上神色驚震懷疑,既是如此,便也讓他們看看薄若幽驗屍並非有虛。
也就在此時,眾人發覺眼前這個貌美清靈的小姑娘有些不一樣了。
馮侖自那日被找到,只被路柯簡單查驗了傷勢,因此如今,基本保持著死時的模樣,被血浸濕過的衣衫粘連在屍體上,再加上屍體開始腐爛,屍體的外表看著頗有些駭人,而就在觸到馮侖衣衫的時候,薄若幽秀眉皺了皺。
馮侖的衣衫頗多褶皺,雖有明顯血色,可一塊濃一塊淡,淡的地方好似被洗過卻不曾洗乾淨一般,她又去檢查屍體鞋履、雙手和發頂,很快,薄若幽頭也不抬的問:“馮大人跌下後山那夜,是否下過雨?”
路柯眼底微亮,“是下過,晚上一更天左右下的,下了一個時辰。”
衣衫被水打濕過,所以才有格外多的褶皺,而鞋履腳後跟處尤其沾了泥濘,髮絲之中亦是夾雜了泥沙,一切都表明那夜下過雨。
因淋過雨才被尋到,屍體的腐爛亦更快,薄若幽檢查完屍體頭臉等處,便開始扒屍體身上衣物,林槐和吳瑜幾個,不禁眼皮跳了跳。
這可是一具男屍,難道還要扒光不成?
薄若幽在眾人注視之下,氣定神閒的將屍體衣服全部脫了下來。
林槐和吳瑜:“……”
屍表屍斑滿布,成青紫之色,而死者死亡日久,屍斑已生沉降,倒是難以辨別剛死之時屍體成何種姿勢,而幾處最嚴重的外傷,一處在死者左前額,一處在死者後腦處,此外左臂和左腿以及腰部皆有見血傷口,且傷處淤傷面大,創口寬並粗糙,似是被尖利的石塊割傷一般。
薄若幽先以檢查明顯外傷為要,等細細查驗過這幾處,她眉頭又皺了起來,她忽而看向路柯,“你說那夜下雨,一更天開始,只下了一個時辰?”
突然被問,且此刻的薄若幽和片刻前溫婉模樣不同,一雙眸子看向他時,寒沁沁的專注而迫人,路柯神色一緊,想了一瞬才慎重道,“最多不超過一個半時辰。”
薄若幽聽到此話點了點頭,目光收回,繼續驗屍,旁人不知她此問為何意,霍危樓卻肯定她發現了什麼,他並未開口問,只是站在一旁,目光脈脈的落在她身上。
當日第一次看薄若幽驗屍之時,他並未多看薄若幽幾眼,比起她的臉,他更喜歡看她落刀精準,一絲不差的專業感,可此時,分明案子更重大,他眼神竟多往薄若幽臉上瞟了幾次,若說平日裡的薄若幽溫和親善,那此刻的薄若幽也顯出了幾分生人勿近。
而她秀氣的眉頭擰著,不到驗完不會鬆開。
薄若幽檢查完了外傷,先剃了死者頭髮,又用白醋抹在死者四肢胸腹等處,等待的間隙,開始在木箱之中挑選趁手的剖屍刀,忽然,她想起什麼似得轉身,“侯爺,民女可否剖驗?”說完又指了指屍體,“主要是開顱。”
主要是開顱。
薄若幽說此話時,語氣尋常的好似在說今晚月色不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