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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逸軒自然並非無志向之人,只是如今薄景謙獲罪,他雖有科考之機,薄氏在朝內人脈卻是盡失,尤其大房與林家鬧至決裂,他甚至害怕會被針對。
可想到此前對薄若幽那般漠然,如今又舔著臉上門,頗讓他覺得尊嚴掃地,他好歹是讀書人,總是看重臉面。
魏氏瞧出他心思,長嘆了口氣道:“我們都是被大房害了,你也是被薄宜嫻蠱惑了,往後你可再不要幫她,鬧到如今這步田地,是她們咎由自取,且讓她們自作自受去。”
薄逸軒蹙眉,“我已多日不與她說話了。”
薄逸軒想到此處更覺憋屈,從前他將薄宜嫻當做親生妹妹一般顧惜,她要見林昭,他便為她駕馬,她說薄若幽如何如何輕賤,他也盡信,亦次次偏頗於她,可五日前,只因他不願替她去找林昭求情,她便變了個人似的對他極盡惡毒言語,絲毫不顧兄妹之情。
薄逸軒失望透頂,他從沒想到薄宜嫻端容賢淑的外表下竟有那般猙獰面孔。
……
時節已至十月末,薄若幽無需日日去衙門應卯,便往相國寺走了一趟,寺內霍危樓果真安排周全,她方只等初七那日再往寺中做法事,待至冬月初一,衙門搜全了認證物證,薄若幽這才又往衙門去看最終定案。
她去時,趙榆已過了堂入牢房候審,在公堂上,趙榆對所有罪責供認不諱,文吏們統總證供錄入卷宗,定案後便可送入刑部量刑。
見到吳襄,薄若幽問:“此案便算了了?”
吳襄長舒一口氣,“了了!總算了了,老吳我終於能歇上幾日。”
如今天氣轉寒,吳襄說話間口吐白霧,他身上衣衫單薄,又不禁搓了搓手,薄若幽略一沉吟,“趙榆還是一口咬定錢師傅和那位師兄已死?”
吳襄頷首,“是,我後來又審問過幾次,他看著不似作假。”
薄若幽面露遲疑,吳襄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殺人的是趙榆,我們捉了他,也算秉公執法未曾徇私,如此就夠了,即便當真有些內情,再費勁人力物力去查,也大無必要,且他是為了師父師母報仇雪恨,也算有些大義。”
薄若幽欲言又止,“世情上說的確如此,可……”
吳襄咧嘴一笑,“小薄,你別看我行事粗直,可我不認死理,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何況情理法三字,這情之一字,也是排在最前的。”
薄若幽從不覺吳襄粗直不知變通,相反他善惡分明,身有除暴安良的豪俠之氣,公差之上從不畏勞苦,亦重情義,這在尋常自是極好,可放在公差上卻需要拿捏好此間分寸。
薄若幽本也只是‘客差’,還是個仵作,此時也不好與吳襄爭講,又想著她的懷疑並無實證,便也打消了追究的念頭,她不是非要懲辦何人,只是此案案情尚有不清不楚之處,真相之前還有一隙迷霧未曾揭開,總覺難受的緊。
她嘆了口氣,“罷了,許是我多思了,這些日子捕頭辛苦,可好生歇幾日。”
吳襄道:“希望如此吧,快到年底了,一般每到年底,京城內便不甚太平,怕只怕歇不到幾日就有的忙。”
薄若幽自然明白,又與吳襄說了會兒話便離開了衙門。
接下來幾日無事,薄若幽也幫著程蘊之為她置辦嫁妝,無論薄若幽嫁給誰,嫁妝都少不了,何況如今還是嫁給武昭侯,程蘊之將程家被抄沒之時藏著的家底都在此番拿出來,這才令她的嫁妝單子好看了些,薄若幽看在眼底,很是歉疚。
她一時想起她父親母親的遺物來,三房在薄氏的家產她無心爭搶,可她母親當年的嫁妝卻是不菲,這筆嫁妝本就是她母親私物,多年來為薄氏所掌,已獲益頗豐,若三房無兒無女便罷了,如今有她這麼大個女兒在,這筆私物斷然不可能落在薄氏其他人手上。
心念一定,薄若幽與程蘊之提起,程蘊之也覺是該如此道理,便命周良往薄氏送信,本以為此番薄氏不可能輕易奉還,熟料第二日一早,魏氏帶著薄景禮,又領著兩個帳房先生到了程宅,竟是將這些年帳目一一奉上,毫無私藏。
她們好說話,薄若幽也省了心力,接下來兩日,又帶著周良跑了母親留下的鋪子數處,她將母親的陪嫁產業交給程蘊之統總,總不至於令程蘊之似先前那般作難。
到了初七這日,霍危樓一早便在程宅相候,後與父女二人一併往相國寺去,此番法事要做整整七日,薄若幽要在寺中行七日齋禮。
薄若幽和程蘊之乘馬車,霍危樓則御馬而行,待出了城,便見城外一片冬日蕭瑟,幸而天上日頭高懸,倒也不如何冷,望著這天色,薄若想起霍輕鴻提過的祈雨雪道場,便與霍危樓說話,“已經一月多不見落雨了,今年第一場初雪也未至,世子說過的道場可還擺著?”
霍危樓道:“已經停了,欽天監說這月必定落雪。”
薄若幽瞭然,待馬車到了相國寺,薄若幽和程蘊之先去供奉的牌位前祭拜,待第一場法事做完,日頭便已西斜,程蘊之不必在寺內久留,便留下良嬸照顧,自己當先回城。
霍危樓則在相國寺陪了她三日,待到了第三日下午,路柯來尋,說陛下有詔,他方才回京入宮面聖,餘下三日,薄若幽則在寺內安心齋戒祈福,已慰父親母親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