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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的燈盞“噼啪”一聲,霍危樓朝薄若幽靠近了兩步。
是當真睡得熟了,呼吸輕緩的微不可聞,靠的越近,身上淡淡的馨香也絲絲縷縷令他心熱,霍危樓忍不住傾身,想將她手裡還握著的書冊抽出來,可他剛一動,薄若幽卻身子一顫,他本以為人被驚醒,等目光落在她面上,卻見她只是難受的皺緊了眉頭,並未醒來。
霍危樓眸光微沉,這時薄若幽眉頭越皺越緊,握著書冊的手亦無意識攥緊,指節都有些發白,他不由傾身上前輕喚,“薄若幽?”
薄若幽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仿佛正在夢裡經受什麼折磨,霍危樓不輕不重的聲音被她隔絕在外,很快她額頭便溢出了一層細汗來。
霍危樓只在那夜差點傷了她的時候才見她露出痛苦模樣,此刻卻也不知做了什麼噩夢,竟讓她在夢裡這般恐懼,霍危樓只覺這般不妥,不由靠的更近了些,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搖了搖,“薄若幽?且醒來——”
他喊她,可如此卻令薄若幽更為害怕,她顫著身子,下意識逃避一般的躲著霍危樓的手,就在她猛烈掙扎的下一刻,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眼底恐懼未消,一層瀰漫的水光沁著驚駭,令她不知身在何處,甚至對霍危樓露出了憤恨的目光,又一把將他的手甩了開,她素來溫柔從容,便是驗屍之時也只因專注肅穆迫人,霍危樓何曾見她露出過此般神態?那一瞬間,仿佛他是她的仇人一般。
白晝一般的燈火令薄若幽恢復了清明,她胸口劇烈的喘息著,看了看屋子,又去看霍危樓,見他眸光沉沉的望著自己,趕忙坐直了身子低了眸,“侯爺回來了。”
說話間站起身來,福了福身,似又是那溫婉模樣。
可霍危樓的手已經空了,他當然知道適才那一瞬間薄若幽用了多大的力氣,而她那眼神,更是刀子一般帶著幾分仇恨。
霍危樓望著她,“做噩夢了?”
薄若幽抿著唇角點頭,霍危樓反倒語聲輕緩了些,“夢到了什麼?”
薄若幽有些緊張的僵著脊背,低垂著的目光一晃,看到了滿榻的書冊,“民女夢到了兇手,一個看不清面目的人,在民女身後追著民女,眼看著快要追上,民女只顧著奔逃。”
她嗓子有些沉啞,想到她那般神色此言倒也合情理,可霍危樓忽而抬手,一把握住她下頜,迫使她抬眸看向自己,薄若幽下意識要後退,可迫於霍危樓威壓到底沒敢,她一雙眸子濕漉漉的,使足了力氣才沒有迴避霍危樓的目光。
霍危樓看了她片刻,忽而鬆開她,“你是想案子想的太入神了。”
說著走去她起身之地落座,隨意的翻看著榻上書冊,此行令薄若幽鬆了口氣,她挺了挺背脊,面上神色恢復沉靜,仿佛片刻前噩夢纏身的並非是她。
霍危樓的表情卻有些不好看,薄若幽擅長分辨旁人的謊言,可她自己卻不會說謊,他眼光何等之利,如何看不出她故意拿這案子做藉口。
然而藉口找的好,他也非對屬下心思追根問底之人,便遂了她的願不逼迫她,可這心底卻好似空了個洞,涼風嗖嗖的令他不適。
“侯爺可知今日案子進展了?”薄若幽主動問。
霍危樓看她一眼,“還不知,你且說來。”
寧驍分明稟告過,霍危樓卻偏要她來說。
薄若幽便將驗卷呈上,先挑重點說,“民女驗屍有發現,魏家小姐一開始傷痕還未有那般明顯,民女驗看的不徹底,今日去看,便發覺她頸上傷痕有異。”
薄若幽邊說邊拿了手比劃,“魏小姐是被從身後勒死,尋常情況下,傷痕最重之地應當在喉頭之下,而後自喉頭往後延伸,兩側傷痕輕重應該相當,可今日民女卻發現魏家小姐左右兩側傷痕有些深淺之分,右側深,左側淺。”
霍危樓沉眸,“兇手左手力弱。”
薄若幽立刻點頭,“不僅如此,民女想起在馮家姑娘身上看到的痕跡,她是被兇手正對著掐死的,按理說被掐住脖頸,目的又是殺人,多半要使足了力氣,兇手使力之時,應當是五指同時用力,留在頸側的痕跡也該是五指皆有,可馮姑娘右邊頸側卻只有三道指痕,缺的乃是小指痕跡。”
“小指雖是力弱,可兇手使的是殺人的力氣,女子頸間肌膚嬌嫩,留下痕跡十分容易,當日驗屍之時還未想到此處,直到今日看到魏家小姐身上的傷痕才發現有共同之處。民女猜兇手的左手應當受過傷,尤其是小指位置,更有可能左手只剩下四指。”
霍危樓想到那夜薄若幽在馬車上所言,便道:“兇手為擅長精巧刀工之人,左手受過傷,喜對愛著紅裙和身上有硃砂痣的人下手。”
薄若幽聽的肩頭有些發僵,霍危樓又看向這滿床書冊,“可瞧出什麼來了?”
說到這些書,薄若幽面色微苦,“還未發現什麼,這魏家小姐看書涉獵極廣,有許多晦澀難懂的與書畫相關的古籍,看起來她似乎喜好此道,想要研習精進。”
霍危樓隨手翻了翻,“是前朝書聖的行書拓本,她可是寫的一手好字?”
這一點薄若幽卻並不知道,霍危樓便道:“這位書聖的筆法遒勁有力,後世多有模仿的,卻難學其精髓,且喜愛此筆法的,大都為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