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頁
說至此,福公公想起什麼似得道:“老奴還挺幽幽說起過,說從前有人給她算命,說她活不過十八歲——”
霍危樓劍眉微揚,“活不過十八歲?”
福公公頷首,“她十分隨意的說的,老奴並未多問,看起來幽幽似乎也不是十分在意,當時還不知這些事,哎,真是叫人心疼。”
霍危樓當即想起了第一次救薄若幽時她面上的驚悸之色,當時只覺一個小丫頭被嚇著十分正常,可如今想來,倒覺她那時神色有些格外的後怕。
霍危樓冷嗤一聲,“好一個一門三尚書。”
福公公嘆了口氣,“那侯爺作何打算?別的不說,和林家的親事乃是幽幽的,林侍郎即便有所權衡,可只要您開口,他如何敢駁了您?”
霍危樓抬眼瞭了福公公一眼,“她身無依仗,即便嫁入林氏,又能如何?”
福公公張了張嘴,遲疑著道:“您不能做幽幽的依仗嗎?你若開口,林公子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不會苛待幽幽啊。”
“做她依仗,令她嫁入林氏?”霍危樓淡哂一聲,卻是道:“此事回京之後再議,林家的事你知道便好,暫不必告訴她。”
福公公狐疑的審視霍危樓,“侯爺莫不是做了別的打算?”
霍危樓聞言高深莫測的,卻是不多言,福公公盯了霍危樓片刻,欲言又止的道:“侯爺莫非……當真對幽幽……”
霍危樓面上波瀾不驚的,一時看不出是何意思,福公公苦著臉道:“侯爺這兩日常吩咐幽幽做些小事,雖是小事,卻是專門吩咐幽幽,從前公主府送過來的婢女侯爺是從不用的,便是其他公主郡主,侯爺也少有好臉色,如今卻……”
霍危樓只沉默。
福公公見狀便道:“侯爺倒是給個準話,老奴想到此處便有些膽戰心驚的,您這不言不語的,老奴也拿不準是個什麼意思。您此前說覺得幽幽用的稱心,您對屬下雖是嚴苛,卻也頗多照拂,老奴便信了,可這兩日您日日催京城的消息,老奴看您分明是在等人調查幽幽的身世,明知道幽幽的婚事被人動了手腳,卻也不打算告訴幽幽。”
福公公一臉怨念,“您面上雖是喜怒難辨,可您行事卻騙不了老奴,您還說您不是對幽幽生了別的心思?您是最不喜身邊有女子侍候的,您若不是生了別的心思,何必找些不著四六的藉口讓幽幽在您眼前?”
福公公說完便等著霍危樓輕飄飄的反駁,說他不過是賞識薄若幽知進退,不過是惜才,又或者看她孤苦伶仃多照拂兩分……
可霍危樓沉默了幾瞬之後道:“我的確不願林氏的親事落在她身上。”
福公公瞪大了眸子,“那您是……”
霍危樓眸光微垂,落在了左手黑玉扳指上,“她有些不同。”
福公公張了張嘴,“您……您這是何意?”
霍危樓被他問的不耐煩,抬眸似看傻子一般看了福公公一眼,這一下,福公公便是再如何不敢確定,亦萬分明白過來,他一雙眸子逐漸發光發亮,片刻之後,竟激動的湧出了幾分淚花來,“我的侯爺,您這是終於開竅了,幽幽的確惹人喜愛!”
說著福公公又沒好氣的道:“那您先前還一本正經的……”
“先前的確並不想如何。”霍危樓開口,鳳眸微狹,眉眼之間頗有些老成深沉之色。
福公公歡喜的道:“那如今——”
霍危樓一記冷眼看過來,“如今也不過是不想幫她拿回什麼鬼親事。”
福公公面色便是一滯,“您這是還未打定主意嗎?”
霍危樓收回視線,神色持重而冷靜,“打定什麼主意?是人便有七情六慾,她雖與旁的女子不同,卻也不是非她不可,若只是些旖念,忍一忍便過去了。”
少年便身居高位,不敢將喜怒露在臉上,久而久之,便如同修行的苦僧一般將七情六慾深壓在心底,而那些風霜刀劍,迫使的他不得不修煉出一副鐵鑄般的身骨,待到他強悍不可撼動之時,心自然也不會被輕易誘惑。
幼時同齡之人尚在玩樂,他已開始勤練弓馬,十多歲後上了戰場,千軍萬馬為他所掌,人人都以為他要手握軍權不放,他卻甘願回京城執掌了繡衣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野心也曾如藤蔓一般瘋長,可他終究未曾行差踏錯一步。
人活一世,愛恨貪痴皆為欲,他霍危樓能走到今日這般地步,便是因極度自控,從不被慾念侵蝕,而今,又怎會因一人而失控?
忍一忍便過去了。
理智二字明明白白寫在霍危樓臉上,這一瞬間竟讓福公公看的有些心疼,他無奈想開口,可想到霍危樓一言一行皆干係重大,便知在此事上他雖可探問,卻無從勸諫。
霍危樓行事自有章法,即便他可放縱一二,本就身世坎坷的薄若幽又如何經得起此間糾纏,福公公早前質疑霍危樓時便生出許多擔心,彼時不過是浮想聯翩,可仔細想來卻並非杞人憂天之念。
福公公心底沉甸甸的,可抬眸看霍危樓,卻見他不過尋常冷淡面色,似乎此般忍耐與他而言不過尋常,福公公長嘆了一口氣,忍耐是痛苦之事,哪怕習慣了亦是難捱,且看著這幾日行徑,當真忍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