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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若幽目光在屋內逡巡,若是常人,用撞柱之法自戕,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因疼痛和死亡使人畏懼,使力之時難免有所保留,可師太說死者多有瘋癲之時,她便覺自戕的可能性的確存在,而額上傷口被蛆蟲蠶食,已難辨受傷力道情狀,唯有剖驗顱骨,才可知詳細,只是等了這半晌,劉家人還未出現。
女尼報官,吳襄趕來此處,勘驗後復又返回京城尋她,這一來一回耽誤了不少功夫,可她們都到了,劉家人卻還未至,眼看著日頭西斜,薄若幽眉間籠了陰雲。
吳襄亦出去又進門,薄怒道:“這師太也不知真的不知還是故意隱瞞,適才問個身份已是極難,如今亦只知念經,亦說屋子門窗鎖死,這姑娘是自戕。”
“莫非是心有忌憚,所以不敢說?”
吳襄嗤笑了一聲,“應該是了,這些庵堂靠著貴人們的接濟為生,說是修身養性,卻也淪為權貴們之私物,若非此番出了人命,只怕還不敢讓外人知曉此處關了個女子。”
薄若幽無奈,“她被關了幾日該能說吧?”
“說是九天之前便不開門鬧脾氣了,可起初也還是能聽到搭話的,一開始放了飯食,也不如何吃,不過能瞧見那後窗桌子上少一個兩個饅頭,因此大家便也不管了,且近來庵堂要籌備做法事,這是賺錢的營生,因此更無人顧及她。”
薄若幽想到進門之時有兩個年輕些的女尼,“老師太不願說,那兩個女尼呢?”
吳襄搖頭,“也是守口如瓶。”
薄若幽有些頭疼,隨後視線落在死者屍體上,想起了那些舊疤痕,疤痕大小不一,且分布在屍體臀部、大腿、背心等隱秘之處,有像被打過,又有像被燙傷過的,雖不致命,卻像是被虐待出來的,想到她是劉家的小姐,薄若幽便越發覺得古怪。
吳襄見她又看著死者屍體,想起她適才欲言又止之狀,忍不住問:“這劉家小姐到底怎麼了?”
薄若幽略一沉吟,“她生過孩子。”
“下腹部有瘢紋,還有產傷,只是已痊癒,說她是半年前被送來,那至少是半年前生過孩子,只可惜下腹部腐爛嚴重,無法確定產傷是何時留下的。”
吳襄不由得睜大了眸子,“她是劉家小姐,並未出嫁,莫非……是因為如此,才將人送來此處?只是若生過孩子,那孩子在何處?”
薄若幽搖頭,“這便要等劉家人來才知道了。”
吳襄蹙眉朝外看,天際一片染料似的雲霞鋪排開來,火燒一般,日頭墜入雲霞里,眼看著便要落入地平線之下,時辰已不早了,可劉家人還未出現。
“不僅如此,她身上還有許多小傷疤,看起來是被虐待之後留下的,若她是劉家小姐,金尊玉貴,又怎會被虐待?”
吳襄輕嘶一聲,“劉家沒了爵位後,家中幾個小輩也不爭氣,如今只有當家大爺在朝中有個閒差,其他人已轉仕為商做些買賣,這個七小姐還不知是哪位爺膝下之女,可若說虐待,也著實有些怪了。”
薄若幽嘆了口氣,起身往正堂走,三間上房,只有正堂空落落的,除了一套桌椅和兩個空著的高櫃外再無別物,薄若幽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門閂上。
“捕頭來的時候門閂便是斷的?”
吳襄頷首,“是,門閂斷了,上面把手也鬆脫了,的確是被大力撞開的。”
薄若幽有些唏噓,還是覺得要剖驗才可定是否為自殺,只是屍體頭臉肩背處沾了血跡腐敗嚴重,手腳四肢也未發現別的線索,令她心底有些窒悶。
薄若幽沉著臉,將斷了的門閂拿在手中看,門閂用了多年,表面灰敗發黑,斷裂處參差不齊,的確是被撞斷,薄若幽細細看了片刻,也未發現不妥之處,這時,她又將打開的門關了上,吳襄在旁看著道:“已經試過了,的確是這門上用的,十分契合。”
薄若幽將斷裂的門閂合上去,確如吳襄所言,她點了點頭,可就在轉身之時,她目光落在了門扇之上。
門扇亦是老舊,且尋常無人擦洗,其上結著一層薄薄的塵垢,然而就在她左側的門扇之上,卻有一處顏色較周圍更深,她抬手撫上去,很快皺了眉頭。
“捕頭來的時候,可見有人擦洗此處?”
吳襄擰眉,“擦洗此處做什麼?我們來的時候,只有老師太和三個女尼在,四個人皆是慌張,其中一人是去報官的,老師太說還有一個女尼去了劉姑娘家中報信,再要問別的,便問不出了,她們也口口聲聲說要等劉家來人。”
薄若幽眯眸,“此處顯出了原本漆色,雖是乾的,卻極有可能是今日才擦洗過,這屋子門窗桌椅櫃閣皆有塵垢,卻偏偏這裡乾淨,一定是有什麼東西黏在此處,她們在官府衙差來之前,將這裡擦洗過了。”
吳襄一握佩刀,沉著臉走了出去,老師太站在院子裡,身後跟著三人,另外一個薄若幽未見過的女尼不知從何處鑽出來,這會兒四人縮在一處,三個年輕女尼面上畏怕明顯。
吳襄滿眸冷色的看著師太幾個,“這劉家姑娘是不是你們幾個害死的?”
師太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忙道:“捕頭莫要冤枉了貧尼,貧尼怎敢呢?若是我們害死的,我們又怎敢去報官?只怕是要盡力瞞著才好。”